倪月浑身一抖，头埋得低低的，“艾微大人，您在说什么？倪月听不懂……”
“是吗？”艾微冰冷的双眸夹起，散发出银针般的尖锐锋芒，“山岐失踪那天你说他是午后离开的办公大楼，但是我看遍了大楼周边所有的监控点，都没有发现他离开的痕迹。”
“不过监控点有当天早上山岐从正门进入大楼的画面，也就说明他曾经来过，那么真相应该不难推测了吧。”艾微的话让倪月惊慌不已，但她能辩解什么呢？她只能颤颤巍巍地低着头沉默不语。
她的沉默给了艾微更大的底气，她开始做出进一步推测，“恐怕山岐就是在这栋大楼里失踪的吧。他要对你下手，你不甘就犯，就失手杀了她！”
“不！”倪月拼命否认。
艾微眼神冰冷，“哦不对，你没有杀山岐的本事，即便是山岐大意些，你也对付不了他。而且他那种人一旦真的下手，一定会事先杜绝你所有反抗的可能。”
“所以，我猜你还有同谋对不对？那个叫贾明，是不是你的同谋，那天我带他来的时候你们的反应就有些古怪……”
艾微盯着倪月一字一句的分析着，如同一把柳叶刀将她最后的外衣一点一点割开。
“不！不是的？艾微大人，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和山岐大人的死没有关系，都是他干的，都是他干的！”倪月近乎奔溃地跪在艾微面前哭泣着。
艾微面无表情，看起来没有半分怜香惜玉。
“很好，看来你承认知道山岐死了。怎么死的？那个他是谁？”
“我说！我都说！该请艾微大人网开一面，放我一条生路。”
“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如何争取了，记住，命只有一条。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所以我劝你，最好老实交代。”艾微话里软硬兼施，让倪月所有的防线顷刻崩塌。
她在艾微的目光下被迫回忆起了当天看到古稀杀人和威胁她的整个过程，她讲述的过程中不时配上些惊恐的怪叫声，语言组织也非常混乱，待她讲完后，艾微才勉强听明白她的意思。
那长相阳光帅气的少年，居然有着背地里覆手之下便天地失色，黑暗如渊的可怕手段？
艾微联想到倪月描述的画面，没法设想那是什么样的力量。
“黑云如深渊恶鬼吞噬了所有的光阴，死亡和恐惧稍纵即逝，一切发生得太快，若不是眼中倒影刹那的匆匆的一瞥，你定然无法察觉。那走出去的人仿佛从来不存在一样……”
倪月贝齿轻颤，焦灼的目光不安地的扫动着，突然整个人如遭雷击，木纳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盯着全息投影上的画面。
艾微发现倪月的异态，不觉皱了皱眉，这倪月太胆小了，尽管古稀覆手黑气吞人的手段确实惊人，但是身为修真时代下的人，而且还是在魔域工作的，不应该就这点胆量。
“艾……艾艾微大人，你快看……”倪月指着四段办公楼附近的一个监控点上。
艾微看了过去，脸色猛然一沉。
那监控画面上，一男一女站在顶楼的月台上看着下方广场的搜寻者来来往往看起来休闲自得。
而这两人并非他人，正是艾微此刻心中所想着的古稀和甄梦！
他们居然就在这栋大楼的最上层？
艾微震惊了，这两人瞒天过海的手段也实在太离谱了些。
就在这时，监控中的男人，也就是那个长相白净的翩翩少年，仿佛若有所感一般明亮的目光对上了镜头。
紧接着的白色的纹路冲击在屏幕上，画面荡起了白雪花，还隐约听到男人说了一句话，“被发现了……”
听那语气，竟然还是该死的淡定，甚至有点理所当然。
贾明，我不会让你轻易跑掉的！
艾微心中的三分薄怒像是浇上了黄油，这家伙不把对手当人看了！
艾微对身影瞬间冲出办公室，沿着楼道化作虚影蜿蜒而上，她连升降梯都懒得坐了。
踹开顶楼大门的那一刻，她以为古稀和甄梦已经逃离，不想眼前一男一女就在大门正前方不到三米的地方站着，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没有一丝的意外和恐慌。
一切仿佛理所当然似的。
“你到底是谁？”艾微没有立即动手，眼中散发着冷意，这个时候古稀二人根本逃不掉，大楼下方就是广场，而那里，有着许多巡查的高生在走动着。
古稀脸上不见丝毫波澜，风轻云淡道，“你觉得我是谁？”
“为什么杀山岐？你当真不把天妖会放在眼里？”艾微冷声道。
“问得好，我会杀山岐，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要去找山岐，那我就没必要杀他了。”古稀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下一刻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像冰雪一样寒冷，他的声音幽沉而夹带几分古意，“至于天妖会，我会放在眼里？看来你们对自己还没有很清楚的定位。”
“哼！不知天高地厚！这就把你抓回天妖会！”艾微彻底怒了，体内的恶魔种子爆发出强大的黑气，如同一只触目惊心的鬼魅向古稀围拢过去。
“其实我不想和你动手，不过你执意如此的话，那我满足你。”古稀泰然自若，单手负背，一手浮空画圈平推，灰白色的吞噬气流飞速荡开。
天空轰隆一下巨响，如同崩裂了一样让人心头发颤，苍穹上黑色的云潮瞬间覆盖了整个大楼上空。
黑雾笼罩着顶楼，艾微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无比，她能感觉到古稀散发出来的那股力量有多么恐怖。
让她不解的是，魔域之内寻常的修真力量都会被压制，为什么古稀看起来丝毫不受影响。
“你们这所谓的禁止，影响的的只是魔道以外的修真力量，所谓的圣子气息也不过是魔道气息，不巧我刚好略懂魔道。”古稀淡声说道。
轰隆！
艾微的圣子魔象和古稀的灰白气环碰撞，艾微低吟一声倒飞出去，她开始有点理解为什么倪月提到古稀的时候会如此害怕。
这个外表看起来温润如玉的少年，体内气息散发出来的那一刻，俨然就像是一只令人惊惧的恶魔。
那是来自心灵的颤栗，魂魄上的强烈打击。
这样的力量，才是真正的魔道吗？
艾微被灰白气环击飞撞到黑云垂直而下形成的暗墙上，黑色流烟如同触手般将她手脚束缚起来。
“你不必得意，天妖会很快会察觉到你的存在，然后出手将你彻底抹杀！”艾微看着古稀怒道。
“天妖会？你真的相信天妖会吗？”古稀并不恼怒，反而突然笑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艾微怒目而视。
古稀看着在黑雾中不断挣扎的艾微，声平气和道，“你若是真的全信了天妖会，你心中所想的事，让你无法放下的深仇大恨，为什么不让天妖会帮你完成？”
艾微愣住了，她全然没想到古稀居然会说这些。
古稀又道，“至于你说的天妖会会找到我，不好意思，我想他们目前还没有这个本事。”
“你这漫天黑气的，半个魔域都能看到了吧。”一旁的甄梦忍不住开口了。
“如果说这一切只有你们能看见呢？”古稀淡淡解释道。
“哦？”甄梦有些好奇地碰了碰大楼边缘下垂的黑气，神色迟疑了片刻，恍然而惊讶道，“嚯，你这该不会是……另一个第二界吧。”
古稀轻轻挥手，垂直的黑气缓缓散开，露出古老的石壁和雕像。
黑雾散尽的那一刻，古老而阴沉大殿让人感觉到死亡的气息，九个高大的狰狞雕像仿佛活物一般，给人窒息的压迫感。
“现在应该叫它第三界，欢迎你们来到九死葬地，外界感觉不到这里面的任何气息。”古稀淡淡说道，目光停留在被巨大锁条束缚在高墙上的艾微身上，“你不是想知道山岐怎么死的吗？”
吼！
幽暗的空间里传来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甄梦和艾微看到那九个石像仿佛动了一下，黑色的物体呈抛物线掉落。
啪地一声。
一副粗壮的骨骸落在甄梦脚边。
古稀看了一眼，略显遗憾道，“不好意思，只剩骨头了，可能是它们太饿了。”
“我想你现在应该很清楚了，我随时可以让你变成和他一样。”古稀指了指那滩骸骨，黑色的雾气从地下冒出，裹住骨骸片刻后消失，骨骸也随之不见了。
这画面看的甄梦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实在是太邪门了。
这人还是在修真界声名鹊起，受无数青年修真者敬仰的高人吗？简直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啊！
“少废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既然落到你手里，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艾微倒显得很有骨气，生死当头眉头都不皱一下。
古稀笑了笑，“现在我倒是觉得天妖会别的能耐没有，但收买人心这一套我可以学习一下。”
艾微冷哼一声，不说话。
古稀不慌不忙道，“我要是天妖会，知道你这么誓死效忠，一定奉你为楷模，只可惜了那些大仇啊……不知你魂下九泉之时，你在乎的人会怎么看？”
“你到底想说什么？”艾微咬牙死盯着古稀。
“他要是想取你性命，自然像对待山岐一样直接一巴掌拍死了，他这么久没下手，就说明不想杀你，还不明白吗？还女人都是凶大没脑子？”甄梦撇撇嘴道。
显然她觉得古稀不杀艾微是因为看上了她的姿色。
古稀没有搭理她酸溜溜的话语，对艾微说道，“我说过了，我无意与你交恶，但你执意要对付我，我也只好奉陪。现在应该明白你我差距了，那就好好谈谈吧。”
“你凭什么和我谈？”艾微依然很有骨气，冷冷看着古稀。
古稀目光平静道，“就凭我，就让你得偿所愿。”
艾微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嘴上蠕动几下，但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你之前说过，之所以选择成为魔域引路人，是为了延长寿命，延长寿命是为了做必须要做的事。显然你的实力不足以让你去摆平这件事，所以你才需要以时间换效率，但是如果你跟我合作，那你要做的事，我可以帮你。”
古稀双手负背，“眼前的这点实力不知道在你眼里是什么境界，但我可以告诉你，你现在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艾微的脸色从视死如归转向惊讶，最后变成了沉重，她在思考。
古稀没有提到合作的内容，但从古稀之前的所作所为来看，他要做的事无疑是对魔域天妖会极度不利的。
魔域天妖会和古稀，那一方能胜出？
要是在此之前，给艾微一百个脑袋，她也不会觉得古稀凭一人之力，就能对抗魔域的天妖会。
这个世界上没多少人知道天妖会究竟有多强，包括艾微在内。
而这一战古稀给了她同样的感觉，显然古稀并不是为了简单地斩除魔域或者天妖会，否则以他神秘未知的实力，完全可以在魔域中大开杀戒，根本没必要躲躲藏藏。
摆在艾微面前的是一场赌局，赌对了未来可期，赌错了便满盘皆输，且再无翻身可能。
“我想有一件事你还没搞明白。”看着艾微迟疑不决的样子，甄梦不由摇了摇头，这个女人看起来也没有多聪明，古稀找她究竟能帮他做什么？
艾微没有回应甄梦，但眼神的变化告诉了甄梦，她在听。
甄梦砸砸嘴，“你以为摆在你面前的是选择题吗？其实这是判断题，而且是已经给出了答案的判断题。”
古稀神色淡然，对甄梦的话不置可否。
“他说过不想杀你，是因为你还有于他合作的价值，要是你不同意合作，而又知道他的身份和秘密，你觉得他还会怜香惜玉吗？还是宠幸你一番再送你上路？”甄梦说道最后半句时，向古稀挑了挑眉。
艾微轻轻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抖，是啊，哪有什么选择，要么听他的，要么死。
仅此而已。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就像那个我没见过的山岐一样，只存在故事里的人，无论多么生动也不会成为现实。”甄梦道。
“好，我答应和你合作。”艾微终于还是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