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妹妹?”
同样是捧着书,覃子恒正一心放在四书五经上,书上空白处的批注密密麻麻,见覃晴进来从书堆里抬起头来,眯着眼眼神瞬间有些迷茫。
“四哥哥,”覃晴笑着上前,“四哥哥可真是用功,可是准备明年春闱?”
宁国公府虽不是什么清贵的书香世家,但府中的男儿都先先后后,都是过了秋闱中了举人的,在她的记忆中,覃子恒是报了明年的春闱的,可是因为老太爷故去的缘故,不得已又等了三年,然后一举金榜题名。
“不过是闲来无事看些书罢了,六妹妹可有什么事?”
覃子恒站在书桌后面,脸上的笑意勉强,明明白白写着与覃晴的生分。
覃晴倒是不觉着什么,这个四哥哥是个内敛的性子,甚至还有些木讷,对于她的突然转变,覃子懿伤不能完全接受,更别说他了,是以继续笑着问道:“我来是想问问四哥哥那日庄子上发生的事情,后来三哥哥可有找到当日的那个女子?”
覃子恒闻言,想起那日的事情心中也是升起几分无奈与好笑,要知道他和覃子懿打小在一块,可从没见覃子懿叫人捉弄成这样过,而且还是一个女子,是以那一日一回到书院覃子懿便立即托人出去查了。
“是英武伯府的姑娘。”覃子恒如实道。
覃晴当然知道是英武伯府的姑娘,还知道那是英武伯府里的唯一的嫡出姑娘,打小舞枪弄棒在军营里头滚打,“那三哥哥可有……”
覃晴关心的,是覃子懿有没有凑上去叫人修理的问题。
“那姑娘随英武伯到军营里巡视去了。”覃子恒也是听人说了,那姑娘的功夫厉害的很,曾虽英武伯到过边疆,同胡人交过手,恐怕覃子懿那些功夫压根摆不出手,是以这几日覃子懿都在勤练武功呢。
覃晴的心中松下一口气,幸好那嫂子不在,否则以覃子懿的性子冒冒失失冲上去,还不知道被怎么修理,倒时候跌了面子,就凭覃子懿那争强好胜爱面子的德行,还不得跟家人杠得死死的?
“三哥哥难道就非得报复回去吗?人家可是姑娘家。”覃晴忧愁道。
“我也劝过他,只是叫三哥的话说,若叫一个女子这般羞辱了去,他今后如何抬得起头来。”
覃子恒也是对覃子懿的脾性束手无策,要知道覃子懿当时的原话可是这么说的,叫一名不见经传的臭娘们这么在老子的头上动土,若不好好教训教训,岂不是以后谁都能在老子的脸上拉屎撒尿了!
嘁。覃晴有些不屑,羞不羞辱回去,他以后都是抬不起头来的,他找上门去根本就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真真是何必呢。
“四哥哥温书吧,我就不打扰了。”说着,覃晴便退出了房门,转过头再往覃子懿的书房窗子里看去,只见他依旧练得起劲。
覃晴不由叹了一声,回了自己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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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是八月十五,覃晴本就是专门叫老太君接回来过中秋的,府中的团圆宴也是早早准备好的,申时末天未黑的时候便在后花园中开了宴,只府中之人参宴。
团圆宴年年有,覃晴早已见惯了的场面,只因今年还有老太爷的寿宴,是以团圆宴稍微简化了些,可三房的子孙聚在一起,依旧是一副热热闹闹阖家欢乐的模样,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妯娌和睦,仿佛平日里的明争暗斗不存在似的,推杯换盏,说笑言谈间似乎谁也没有发现所谓的全家团圆里独独少了四房的人。
宴上府中的四个姑娘轮番献艺,都是老太君选好的要在寿宴那一日在众人面前展示的技艺,如今先在团圆宴上演练一番。
覃晴的心中不屑也不愿,可依旧是逃不过,正好温氏这两日小日子不顺,是以二房借由早早退了席,只余下老老爷一个在席上,连着覃子懿和覃子恒也先后借由溜了。
覃晴是陪着温氏回院子的,和丫鬟婆子一道侍候着温氏躺下,便回了自己的屋子,可不过才酉时初,夏日的天暗得晚,才不过堪堪黑了天色的时候。
“姑娘可要洗漱了睡下?”浅夏问道。
覃晴趴在窗口百无聊赖地看月亮,“不用。”
浅春将方才宴会上拿出去的古琴重新放回琴架上,道:“那姑娘可要再用些点心,我看姑娘方才在席上可没用什么东西。”
“我不饿,就在这儿坐会儿。”覃晴的手肘支在窗台上,想起方才在宴上老太君看着她在弹琴是的模样,上一世她倒是不觉着,只自傲与自己的又赢了其他姑娘一筹,可这一世,她只觉着自己就是一个从小到大被老太君精心塑造雕琢的物件,就像是上房多宝格里摆的那一对粉彩福寿赏瓶,精心维护,待价而沽。
浅夏看着覃晴的脸色,也只覃晴今日的心情不好,便对浅春暗暗摆了摆手,在一旁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想着自己的在府中的日子,覃晴不由便想起了还在鼎云寺里的覃韵,也不知这样额节日覃韵她们在山上会做什么呢?
还是在山上的日子好呐!覃晴不由喟叹了一声,正要关窗洗漱,却忽见对面屋子前一道人影轻手轻脚地飞快蹿过。
覃子懿?覃晴的眉梢挑了一下,她就说今儿覃子懿怎么这么老实回屋睡觉了,原来是……
“我出去一趟。”覃晴当即就从屋里飞快跑了出去,在出院子的大门前追上了覃子懿。
“三哥哥!”覃晴一把拉住覃子懿的手臂。
覃子懿本就是蹑手蹑脚地提着心,叫覃晴突然一喊,登时吓了一跳,回头见是覃晴,闭着眼舒了口气,低声嗔怪道:“做什么,吓死人不知道!”
覃晴却是笑盈盈地拉着他,道:“三哥哥要去哪儿玩,带上我呗!”
覃子懿一下从覃晴的手里挣脱会胳膊,道:“胡闹,你一女孩子家家的大晚上怎么跟我这大老爷们出去,自己回去待着。”
“哼!”覃晴的嘴巴一嘟起,拉下脸道:“这可还不晚,你要是不带我,我这可就喊了啊,咱谁也别走。”
“嘿你……”覃子懿的眉心皱起,暗骂自己不小心怎么就要覃晴给逮着了,不过想想今晚他也没什么事儿,懊恼之余妥协道:“行行行,待会儿跟紧了别丢了。”
“那才是我的好哥哥,”覃晴又笑开,道:“四哥哥呢,喊他一起呗。”
覃子懿嗤了一声,“他那书呆子,在房里温书呢,可喊不动。”
“那行,你等等我,我去把浅春浅夏带上。”覃晴道。
“嗨……”覃子懿忙拉住覃晴,“你嫌人不够多怎么着,偷偷出去还带丫鬟,也不怕被人撞见!要走就快走,好免得叫发现了。”
说着,便带着覃晴一起出了院子,走至府中下人住的院子的一处小门前,开门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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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中秋灯会,正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形形□□的花灯挂满了长街两边,人潮涌动。
“原来中秋也有灯会,不是只有元宵才有的吗?”覃晴拉着覃子懿走在街上,只觉着眼花缭乱。
覃子懿一改在宴上蔫了吧唧的模样,自出了府门便一派的神清气爽,道:“瞧你,以前在府里闷傻了吧,这京里一年到头的灯会可多着,不只是元宵那天才有灯会可看。”
“这灯会上都有些什么呀?”覃晴上一世是真真正正的内宅女子,只逛过一次灯会,是以对外头的这些都是好奇的很。
“杂耍,诗擂,猜灯谜什么的就,就是看个热闹,今儿中秋,估计卖月饼的肯定不少。”
覃子懿一面拉着覃晴防止走丢,一面伸着脖子左看右看,忽然眼前一亮,拉着覃晴便挤到了一处买月饼的摊贩前。
这是一个摆在路边,架在两排长长的灯笼架之间的小摊,豆腐块一般的大小极是狭小,只两张简易的木柜子上整整齐齐摆着些月饼,覃晴看着那边角已经油腻腻黑乎乎的木头柜子,有些难以接受地咽了口口水。
“这酥皮月饼的味道极好,不过也就中秋前后才有,每年我都会来,你要不要试试?”覃子懿饶有兴致地介绍完一回头,才瞧见覃晴那一脸又惊又嫌的模样,想到自己这个妹子从小泡在府里的精致奢侈中长大,心中登时淡了淡,道:“还是算了,待会儿我带你去前头的沁云斋买两个他那儿的月饼吧。”
“不要,我也吃这个。”覃晴道,虽说着摊看上去不怎样,但同是府里长大的,覃子懿嘴有多刁她也不是不知道,既然他吃了都说好,她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给我来一个豆沙的,可一个芝麻的。”覃晴道。
覃子懿看着覃晴,眉梢挑了挑,递了钱出去,道:“给我来三个绿豆的。”
覃晴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到了此时腹中正好饿了,拿了月饼就咬了一口,酥皮松脆入口香甜,果真是不比府中的差。
覃子懿得意地扬了扬眉毛,“怎么样,又长见识了吧。”
“嗯嗯嗯。”覃晴点头如捣蒜,整颗心都叫手里的月饼给抓住了。
覃子懿瞧着覃晴的模样,心中沾沾自喜,也拿了一块月饼出来,正要下嘴,眼角的余光却忽然在人群里瞥见了一个“魂牵梦绕”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