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晴不禁怀疑是老太君动的手脚,可她才不过十二岁,上头还有四个姑娘,为何这般急于将她推到这个位置?
覃晴的心中猜疑,辗转反侧了几日托人去找覃子懿想追查始末,可书信中说不清楚缘由,覃子懿又不是什么心细的,找了他两次才勉勉强强给了个回应,可多半也是敷衍,覃晴正想着找机会亲自出去找一回覃子懿的时候,宫中却忽然来了旨意,说是覃妃娘娘思念娘家的亲人,宣六姑娘覃晴进宫叙话。
覃妃,便是宁国公的胞妹,宁国公府为了在朝中争一席之地最早送进宫里的敲门石,如今已在宫中整整二十年,虽无子嗣却在宫中牢牢占有一席之地,有与皇后分庭抗礼的本事却最终苦于没有子嗣,是以宁国公府才在培育出大姑娘的第一时间便送进了宫中。
这样的人竟然突然要覃晴进宫叙话,要知道不论前世今生,这覃妃向来是宁国公府最尊贵重要的人,能进宫叙话的也向来只有老太君,连大夫人都不曾有过这个机会,如今却要她这个从来没见过的侄女进宫……
还记得上一次宫中来旨覃妃找娘家的人进宫叙话之后,大姑娘覃虹就被选进了宫里,而这一次……覃晴攥紧了手心,宁国公府再狠,也总不可能把一个十二岁未及笄的小姑娘给送进宫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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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秋阳,清风微凉,为了进宫面见覃妃,好似男人上朝一般,覃晴卯时便已坐在妆台前梳妆打扮。
温氏难得为了覃晴辗转反侧了一晚上,老早便陪在了覃晴的屋子里,看着由老太君亲自指派过来的丫鬟婆子给覃晴更衣梳妆,眉目间是掩不住的忧愁。
“娘……”覃晴见温氏的面色不好,趁着那老太君屋里的大丫鬟出去拿东西的间隙上去抓住了温氏的手,笑了笑道:“娘这般担心做什么,女儿不过是进宫陪覃妃娘娘说说话儿罢了,又不是不出来了。”
温氏的眉心蹙起,反抓住覃晴的手忧道:“话是这么说,可是……”
她原本也是这样以为的,可是昨儿叫三夫人一说才发觉不对,她就这么一个小女儿,可不能送进那火坑里去!
“娘!”覃晴的手覆盖在温氏的手上重重捏了一捏,“覃妃娘娘看得起女儿是女儿的福气,娘该高兴才是。”
“我……”温氏的嘴巴一张还要再说,可眼角瞥见那老太君屋里的大丫鬟又进来了,只好闭了嘴。
“娘,女儿头上这簪子可好看?”覃晴笑盈盈地问了一句,也不等温氏反应,便道:“娘这一大早来陪着女儿肯定累了,还是快回去歇息吧,有祖母屋里的秋若姐姐在,娘不必为女儿担忧。”
这一世加上一世,覃晴深知温氏的脾性,根本就是一个又藏不住话也藏不住脸色的人,若非早年随覃沛外放在外,又早早生了嫡子,还深得覃沛的喜爱,估计在这府中的处境也不会比四夫人好到哪里去。
而且据覃晴来看,老太君虽对二房不错,可对温氏却是并不入眼,毕竟比起大夫人的身份最贵由老太君亲自挑选,温氏着实是没什么好提的,当年议亲挑婚事的时候也是二老爷最终做的决定,是以温氏从一开始便并非老太君最中意的人选。
这些年老太君也是看在她生下嫡子嫡女的份儿上和儿子的面子上不曾多有难为,覃晴可不想温氏在如今这种不必要的份儿上去触老太君的逆鳞。
“浅夏,陪夫人回房歇息。”覃晴吩咐了一声,然后继续坐回妆台前任由老太君的人在她的头上脸上摆弄,直至出府进宫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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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顶红墙,琉璃斗拱,玉石铺底,宫阙巍巍。
覃晴是生平第一次进宫,跟在引路的内侍宫女身后缓缓走着,心中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上一世覃妃并没有召见过她,而她入裕王府后的身份低微,根本没资格进宫。但虽然覃晴不曾踏进过宫门,可是她在言朔身边听说的那些宫里的事情,却足以叫她对这座看似庄严豪华的宫殿退避三舍。
这宫里的人,可都是真的会吃人的呢!
“姑娘且在这里等等,咱家得先过去禀报一声。”
覃晴没进过宫,所以也不知道被带到了哪里,只看周围的花草甚是繁盛,前头还能瞧见八角凉亭的飞檐,便猜测这大约是人口中常言的御花园之类的地方。
覃晴记得以前曾听言朔提过,御花园里有口井是宫里专门用来暗中处置人的地方……
九月的秋阳暖暖,覃晴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更加低了头,却听脚步声传来。
“姑娘,覃妃娘娘请您过去呢。”是方才去通传的内侍道。
覃晴点了点头,继续低着头看着引路内侍的脚跟往前走,直至他在一处阶前停下,她方停下行礼。
“臣女覃晴,参见覃妃娘娘……”覃晴飞快抬头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了熟悉的面孔,“贵嫔娘娘千岁”
“起吧,都是一家人,这么多礼做什么,快抬头叫本宫瞧瞧,这在兄长寿宴上以琴艺惊艳四座名满京城的六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一道含笑的嗓音在上头响起,婉转清脆的嗓音犹如珠落玉盘,叫人一听就难以忘怀。
覃晴闻言不敢违逆,便抬起了头来,也看清了那个高高在上,坐在八角凉亭中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的覃妃。
虽说府中老太爷宁国公已过了六十大寿满脸的沟壑,但这个覃妃却依旧是美貌动人,覃晴早就听说过,这个覃妃虽是老太爷的胞妹,却是老来女,同老太爷便差了两轮多,又同覃虹一样是方及笄就被送进了宫里,如今已有整整二十年,却也不过三十几的年纪。
朝天髻,柳叶眉,杏仁眼,朱红唇,丹蔻指……覃家惯有的绝好容貌叫嵌金丝绣牡丹富贵的玫红色云锦宫装衬着,是天下女子都无法企及的美艳动人,难怪有人会说这覃妃是所有覃家女子里头最好看的,果真是所言非虚。
覃晴看着覃妃,覃妃却也是将她看了个透,笑道:“果然是个秀外慧中的女孩儿,瞧着也是楚楚动人,将来还不知道出落成什么沉鱼落雁的模样呢。”
“娘娘过奖了,臣女愧不敢当。”覃晴垂下了眸。
“瞧,还不好意思了。”覃妃掩唇笑了笑,看向一旁的覃贵嫔,“你瞧你妹妹,还真只是个天真的小姑娘呢,真真可爱的紧。”
“娘娘说的是,六妹妹自小是可爱的。”
坐在一旁的覃贵嫔恭顺地点头应了声,覃晴这才真正抬眼了这个大姐姐一眼,比起当初在府中的端庄静美的模样,如今更添了一种低眉顺眼的温顺,大约是方流产过后的原因,微微苍白憔悴的脸色使得她原本就出色的面容愈发我见犹怜。
可覃晴是知道的,这位大姐姐可没眼前表现的这般温良恭俭让,宁国公府的大房是不会养出这样的姑娘的。
覃妃又笑了笑,头上的金步摇闪着耀眼的光点,吩咐一旁的宫人道:“赶快赐坐,都是一家人可别这么拘礼,咱们姑侄这么多年都没见过面,可得好好亲近亲近。”
“谢娘娘赏赐。”覃晴听着覃妃这热络的话,心中下意识觉着有些不大对劲,可又猜不出来,或许这也是覃妃在宫中的一种手段,叫人觉着她好亲近?
眼见宫人搬来了凳子摆在亭阶之下,不管如何覃晴也都不敢真坐实了,只挨了一点边儿,全靠腿撑在哪儿,真真是比站着还费力。
覃妃又抬手示意了宫人将桌上的几样点心端到了覃晴的面前,道:“这是宫里御膳房的点心,六儿一大早进宫怕是饿了,垫垫肚子吧。”
覃晴看了眼那盘中的点心,是一块块半透明色的乳糕,可雪白的身上却缀着细密的金点儿闪闪发光,还有另两样点心做成了牡丹玫瑰的模样仿若玉石精雕,还有隐隐约约的清香扑鼻,栩栩如生,十分匠心独具。
按着上一世的经历,覃晴知道这乳糕上点缀的金点儿叫金箔,那牡丹玫瑰形的糕点真是雕出来的,制作的手艺工序是她说不明白的复杂,只知有百余种的花果原材耗时耗力,便是宁国公府这样喜欢穷奢极欲的朱门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当年她能见识到也是全凭着言朔发达以后,皇帝给的裕王诞辰赏赐里有这么几样点心,而正巧言朔那几日又得了伤寒,不知发了什么疯在各事上都作的不得了,这不行那不要地折腾得京中人尽皆知,虽然后来她知道那是言朔争权的一种试探,但那些御赐的糕点却都进了他的肚子。
“谢覃妃娘娘。”覃晴的神色不由得微动,拿了一块金箔乳糕放进嘴里咬了一口,便听覃贵嫔道:“这可是专供皇上的点心,平日里能看到这些的也不过是养心殿和皇后娘娘哪儿,还有的就是娘娘这儿了,可真是让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