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眼中的笑意更甚,“他是你六弟弟,你自然是可以抱他的,仔细别摔了就是。”
“嗯。”覃晴立即便迫不及待地伸手从秋心的手里接过了小娃娃,却不想有些沉,只抱了一小会儿,覃晴就忍不住弯了腰将晟哥儿放在了地上,幸好娃娃已是能站,叫覃晴扶着,到不至于滚到地上去。
“晟哥儿,我是六姐姐。”覃晴抓着晟哥儿肉呼呼的小手介绍道。
晟哥儿呆愣愣地看着覃晴,也不哭不闹,仿佛是在好奇覃晴到底是谁,覃晴见了,只拿最灿烂的笑接过秋心手中的拨浪鼓来逗晟哥儿玩。
“瞧,六儿和晟哥儿可真是个有缘的。”老太君看着,不由指着道。
韩氏瞥了一眼,眸底闪过冷色,却不显在语气中,淡淡应道:“是。”
老太君自是知道韩氏的心中不舒坦,道:“要说此事,也是老大对不住你,可他到底是男人,难免有一时冲动的时候,你也该体谅才是。”
“媳妇知道。”韩氏暗暗咬牙,她原本已是往娘家调了人去准备料理了那对母子,却是不想叫老太君捷足先登竟然把孩子给接了进府!真真是棋慢了一招,但是……
韩氏瞥向晟哥儿的眸中划过狠色,道:“只是这到底是说出去不好听,媳妇能体谅,却也是要为老爷着想才是。”
“哦?”老太君抬眼瞧着韩氏眸中暗带警惕,“这可是怎么说,你有何思虑,只管说出来就是。”
“这孩子是老爷的骨血,便是咱宁国公府的亲血脉,自是该认祖归宗的,只是若将来传出去咱宁国公府的六少爷竟有那样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为生母,恐怕也是与这孩子将来的前途有碍。”
韩氏的意思已是十分清楚,事已至此,留下孩子可以,但生母不能留。
“那你的意思是……”老太君也不应,只看着韩氏叫她自己说出来。
“老爷的骨血,媳妇自当尽心抚养,从今以后这孩子便留在媳妇身边抚养,媳妇必然视如己出。”韩氏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道。
她是在同老太君做抗争,要她接受这个孩子,生母便不能要。
这是要去母留子了。覃晴虽是逗着晟哥儿,耳朵却是竖得直,听到这里,也不等老太君反应,回过头便状似天真地问韩氏道:“大伯母是要把晟哥儿养在自己的身边吗?”
韩氏戒备地看了覃晴一眼,却也不屑,没有说话。
“难道晟哥儿没有自己的母亲吗?”覃晴又绷着一脸的天真道。
老太君看了覃晴一眼,亦未置一词,一旁的秋心便道:“回六姑娘的话,六少爷自然是有自己母亲的,只是身份抬过于低贱,是以不能养育六少爷了。”
“啊?”覃晴惊讶道,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事情,回过头去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小脸,“晟哥儿还这么小,就要和娘亲分开吗?真是好可怜,以后都没有自己的娘亲照顾了,就像以前的七妹妹一样。”
覃晴又转过身去看向老太君一脸真实的伤感,“晟哥儿真是好可怜。”
七妹妹。仿佛漫不经心脱口而出的三个字,却叫老太君同大夫人的面色俱是一变,很少有人还记得,其实宁国公府并非只有六个姑娘,而是有七个,乃是大房一个姨娘所出,只不过诞下孩子才半年就撒手去了,而因此抱到大夫人身边抚养的七姑娘,也在两个月后就发了急病夭折了。
不过是个姨娘的孩子罢了,还是个丫头,是以当年根本没有人在意,又死得有证有据,这大房里接连没了一对母女,连水花都没溅起一朵,可如今这当口叫覃晴扯出来,便是如平地一声惊雷,震的老太君的心头一跳。
如何,还要重蹈覆辙吗?这回可是个男丁。
覃晴轻轻拂过晟哥儿圆润的小脸,又抚过晟哥儿粗壮如藕一般又结实的小胳膊,真真是一个壮实健康的孩子,将来长大了,定也是宁国公府中的一根支柱呢。
老太君沉吟半晌,面色微沉,道:“六儿说得在理,孩子还这么小,自是离不开亲娘的照拂,左右不过一个名分罢了。”
韩氏的手心暗中狠狠攥紧,尖利的指甲嵌进肉里,深吸了一口气亦是不肯退让,道:“可那女人之前不过是个戏子,这样的身份传出去,咱们岂非成了京中的笑柄,媳妇也如何再在府中立足?”
“只要你不说出去,就没人会知道!”老太君沉着脸说话的声音一提,硬生生便压了上去,复又缓下来,“再者,不过是个纳个妾罢了,难道还能威胁道你当家长媳的地位不成,你也未免太过低看了你自己。”
为了一个儿子,就能这样折她的面子吗!儿子儿子,难道她没生过吗!她大房里的女人还不够多吗!
韩氏紧咬嘴唇,才忍住没破口大骂了上去,再要辩驳,却叫老太君直接抢了先。
“行了,就这么定了,过两天就把人接进来,这几日晟哥儿就先留在我这儿了,你身为正室,当有容人的气量,帮老大开枝散叶才是正紧。”
容人的气量,她还不够忍吗,大房里头数得上号的姨娘已经有五个了,还有通房妾室,加起来整整七个,当年老太爷才两个姨娘罢了,还不是叫让你把最得宠的给收拾掉了只留下自己给出去的那个陪嫁丫鬟,看看如今四房的处境,也配同她提容人之量!
瞧着韩氏的面色,老太君也知这回的确是叫她受委屈了,毕竟还要看顾到韩氏母家的面子,心知不能施压太过,可为的这好不容易得的男丁能保存下来安安全全长大成人,亦不能软了态度。
“好了,如今年关将近,还有三哥儿的婚期转眼就到,你身为长媳处理的事也急,且回去办事吧。”
老太君淡淡地给了一句,低头端了茶盏,便是逐客了。
韩氏只觉着嘴里头一股子铁锈腥甜味儿,生生咬破了里头的嘴唇,“媳妇告退。”
韩氏转过身去,如刀般锐利的眸光划过晟哥儿一无所知的面上,然后又定在覃晴身上,咬着牙大步离去。
“晟哥儿你可长得真可爱。”覃晴刮了一下晟哥儿的鼻子,眼眸微往后斜,听着大夫人愤然离去的脚步声,唇角冷冷勾起。
“哇……”或许是感受到了覃晴从头到尾的毫不走心的虚情假意,眼神儿根本不在自己的身上,晟哥儿终于嚎啕大哭了起来。
“哎呀,晟哥儿你怎么哭了!”
晟哥儿的哭声响亮又来的突然,覃晴是真叫唬了一跳,那晟哥儿又一面挣扎着要从覃晴的手里脱开,一时间覃晴不知是抓是放,瞧着晟哥儿的眼泪水,心里不由暗骂,你这小没良心的,她方才可是才救了你一命呢!不过……
要不是她也没这一茬事儿了,覃晴将晟哥儿交给来接手的秋心手中,心中有些歉意。
老太君关切地看着秋心手中的孩子,“哎哟这是怎么了,是尿了还是饿了,快把奶娘叫来。”
孩子的哭声吵闹,丫鬟匆忙将奶娘喊了进来,一看是尿了,又是一阵打水拿家伙换尿布,整个上房里头一片混乱,覃晴便借机退了出去,一到屋外头,便是一阵寒气迎面。
“姑娘回院子里吗?”浅春给覃晴披上大红羽纱面的大氅,问道。
“嗯。”覃晴的面色淡淡,应了一声,瞧了一眼灰沉沉的天幕,缩了缩脖子,往回走去,进院子的时候,覃晴故意放慢了脚步,转去了二房的花圃隐秘处,果然见着春儿在那里收拾工具。
“给姑娘请安。”见着覃晴过来,春儿连忙请安。
覃晴从袖中拿出那枚墨玉令来,道:“还请再劳烦一回,务必向王爷传达说我……说我求见王爷。”
她用了言朔找给她的消息便是最明显的妥协认错主动认了他这个人情,他难道就不曾察觉吗?
“是。”春儿伸手接了覃晴手中的墨玉令,“奴才这就去办。”
语毕,转身便从小门出去了。
覃晴看着那合上的小门,轻叹出一口气,回了屋子。
正该是准备上午膳的时候,覃晴过了二房的院子就有丫鬟上来询问,浅夏停下吩咐了两句,覃晴则径直回了屋子,只见双儿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张帖子。
“什么事?”覃晴同双儿一道进了屋子,问道。
“回姑娘的话,这是平阳侯府的帖子呢,请姑娘出席他们二姑娘的订婚小宴呢。”双儿道。
“什么平阳侯府的,咱们可是不认识。”浅春一面除了覃晴身上厚重的衣衫,一面道,“咱们三少爷的大婚在即,姑娘哪有时间往那里去。”
一直跟在覃晴身边,浅春也是见多了乱七八槽的帖子,也清楚覃晴会接那些权贵家的帖子,一听平阳侯府的名头,便下意识直接替覃晴回了一句。
浅夏正巧从外头回来,一听见平阳侯府的名字,皱了皱眉道:“平阳侯府?上回同英武伯府的大姑娘在一起的岂非就是平阳侯府的二姑娘?”
覃晴的眸光微动,问道:“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