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除夕,老弄堂里每家每户也开始贴起对联,挂起红灯笼,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响炮声不断。
江遇和林花诺这些天也把家里收拾干净,新换上了家具和家电,还请了工人重新把发霉的墙也刷了一遍。
江遇在厨房削着水果,然后就听到楼上传来咚咚的响声。
江遇削苹果的手一顿,正想去楼上看看林花诺在干什么,楼梯那边就听到脚步声。
林花诺下楼梯很慢,而且每一脚都会落得很重,所以脚步声会很明显。
江遇继续削苹果,听着林花诺每一声的脚步,直到她快步走过来。
林花诺手里抱着几件衣裙,道:“江遇!”
江遇把苹果切好放在果盘里,打开旁边的水龙头把水果刀用水冲干净,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刀刃上轻轻划过。
“好看!”林花诺抱着手里的衣裙凑到江遇身边,大声地说道。
江遇侧眸看去,看到她手里抱的那几件衣裙,也有些意外。
那是……
“这是外婆以前做的衣服。”江遇把水果刀小心收起来,一边对林花诺道,“以前外婆总是记不清事情,我的长相更像我妈妈一点,外婆偶尔会把我认成妈妈,这几件裙子是她凭着对我妈妈的记忆做出来的。”
林花诺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用手指去轻轻摩挲衣服上的刺绣。
衣裙偏民国风,连盘扣都做的十分精致,衣服上面的刺绣图案是不同的花,颜色素雅,针脚细密,可想而知江外婆的绣工有多精湛。
“这衣服太薄了,不适合这个季节穿。要是合身的话,等开春你可以穿这个。”江遇抬手摸了一下衣裙的料子,江外婆以前最看重的就是自己做出来的衣服,每一件她都做的很用心,而且做完以后会很小心的保存。
这些衣裙虽然放在衣柜里这么多年,但因为保存方法得当,并没有什么损坏,上面的刺绣连颜色都没有淡下一分。
林花诺有些犹豫,一字一顿地问道:“可、以、吗?”
江外婆做给江遇妈妈的衣服,她也可以穿吗?
江遇指了指那边放着的江外婆的照片,道:“外婆喜欢听别人夸她。”
林花诺秒懂,走到江外婆的照片面前,憋了半天也只是道:“外婆,好看!”
江遇在一旁忍笑,只听林花诺沉默了一会儿,又对江外婆道:“我喜欢,你做的裙子!外婆,超厉害!”
林花诺不知道怎么夸人,说完这两句就好像词穷了,求助似的转头看向江遇。
江遇悠闲地吃着苹果,还好心提示道:“外婆还喜欢听别人夸我。”
林花诺皱了皱眉,眼睛微微眯起,轻哼了一声。
她对江外婆道:“外婆,江遇他臭不要脸!”
那天晚上,林花诺躺在江遇身边,过了十点也没有睡觉,眼睛还睁得明亮。
她在思考很多问题,她想问江遇以前的事情,想问江外婆的事情,也想问江遇妈妈的事情。
但是想了半天,林花诺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她总觉得江遇也不会喜欢她问那些事情。
林花诺打了个哈欠,额头抵在江遇的胸膛上慢慢入睡。
睡梦里,她梦到了江外婆,也梦到照片里十六七岁的江遇。
……
陈婶那边来问了两次江遇要不要去给江外婆扫墓,但是江遇没有说要去。
除夕将至,江遇和林花诺去外面选了对联和灯笼,两人一大早搬了梯子架在门外。
老弄堂里多了很多回来过年的年轻人,都是选在今天天气好出来贴对联。
“小花,你在下面帮我扶稳了。”江遇拿着对联,攀着梯子往上爬。
林花诺的视线随着江遇往上移,金色的阳光照得她视线有点恍惚。
她以前对过年其实都没有什么概念,她在高中之前都是读得特殊学校,里面都是针对他们这些特殊孩子开设的课程,一个班才十个人左右。
这种特殊学校很少有放假,如果孩子的病情不稳定,随时都可以送到学校来。
林母那时候工作忙,总是没有时间照顾林花诺,林花诺也一天比一天沉默,林母小学的时候干脆就给林花诺办了住宿,只有每周末能回家。
三岁和六岁都是干预治疗的黄金时期,但是三岁的时候林花诺被拐走,六岁的时候她还在习惯家里少了爸爸,多了一个姐姐的事情。
在学校住宿让林花诺确实有了一些自理能力,但是她的共情能力依然是0。
在学校里的生活,林花诺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她的脑子里像是被装了固定的闹钟一样,几点要做什么事,几点要休息。
她有时候看着钟表,就觉得秒针转动的声音在自己脑袋里面响。
她的脑袋里是不是被人装了一个闹钟?
所以林花诺会拿头撞墙,她想撞开看看那个闹钟在哪里,能不能拿掉,拿掉之后会不会让她好受一点。
拿头撞墙这种事情做过以后,换来的就是一段时间药物治疗。
林花诺现在回想起以前在学校的事情,她觉得那时候自己有点笨笨的,脑袋里面怎么可能装闹钟。
林花诺眯了眯眼睛,江遇已经往上爬了一段很高的距离。
林花诺忍不住大声道:“危、险!”
江遇低头看了一眼站在下面的林花诺,道:“那你再扶用力点。”
沈屹舟也有五六年没来老弄堂了,挨家挨户看着门牌找了过去。
那天在街头看到的人,他回去越想越觉得像江遇。
沈屹舟背着吉他往前走,然后就看到前面一户正在贴对联的人家,那个站在梯子上贴对联的可不就是江遇本人吗?
虽然江遇戴着口罩,但是沈屹舟和江遇相识五六年,不会认不出他。
沈屹舟走到梯子旁边,也没留意旁边戴着帽子帮忙扶着梯子的人,只是对上面喊道:“江遇,你回来了啊!”
沈屹舟的声音有点大,对于毫无防备的林花诺来说是个不小的惊吓,林花诺条件反射性的捂着耳朵蹲在地上,大声尖叫,“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