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做得到的人少,而是去做的人少,其他的几种,只要基本功练到了,专门去训练学习,是人人都可以用的,唯独出箱这个活儿,别的曲目里完全用不到,只要不演《打棍出箱》这折戏,就完全不用学。
曲目多了去了,为啥非得演这个呢?
所以这个活儿绝了,是指快绝户了,快没了。
别说其他地方,就是国家剧团,能使这个活的,也就三五个人。他们倒是年年都演——不演不行啊,不演就忘了啊,俩月不练,钻箱子里就出不来啦。
这几人岁数都不小了,人到中年,腰硬腿软,这可是个苦活了。
但是整出戏文武带打是不假,可出箱的这个角色,是个文老生,平时不带身上活,也就抖帽翅子摔僵尸是大事儿了,没有点原因,谁练这个。
对其他人来说是个苦活,但是对于练过大抻筋,正在学习五步内丹功的国其聆来说,这还真不是个事。
五步内丹功,实际上就是五毒功,分为《伏地守宫》《飞天主簿》《戚施功》《天龙挂印》《虺蜮拦江》五个分支,分别对应的是壁虎拳、蝎子腿、蛤蟆功、蜈蚣拳、蛇拳五套功法,每一套都是拳脚指爪器械内外修行皆全的。
所有的五毒功,内修根本都是五步内丹功,《伏地守宫》善养生,擅隐匿伏击;《飞天主簿》擅腿法,轻功,以及施毒;《戚施功》最擅养气,抗毒解毒;《天龙挂印》擅长正面强攻,炼体最强;《虺蜮拦江》比较特别,是水战法,在水里特别强,在陆地上就比较一般了。
其他人只有在大抻筋达到一定程度之后,才会得传其他部分,只有两人是例外:李由因为相性好,直接学习了《伏地守宫》,如今小有成就,正在谋求向打星转型。
另一个就是国其聆,他对戚施功相性很好,而且身份多少有些不同,所以完整的五毒功,党亮是全部传授了的。
只不过因为时间尚短,国其聆的修行也不到位,在器械上就没动,只学了一些基础的,需要配合内功修行的外功行桩,也就是需要动作导引行气的套路。
但即使这些套路,比起出箱的动作,也复杂困难得多,这都学会了,出箱不在话下——所以他更多的是在研究戏本。
这三天之中,覃宵乾也是受益匪浅,他不是科班出身,以前在台上演模仿戏曲唱段的传统活,更多的是用票友的那种模仿方式来的,即使经过何信何义的矫正,一来时间短,二来,那两位究竟是鬼了,很多情况是没有办法演示的,所以差着点劲儿。
党龄对于其他人来说,肯定是不够专业,可是对于气息控制这一块,在场的人就没有人能比他强了,虽然他知道得多,但实际上,他真就只是个票友水准,就是气息淳强,嗓子好,体质好,这些活儿他拿下来轻松的很。
所以他本身也是在从梁贺成、李蓼香这儿学习,这么一来,他不是门里出身的背景,反而坐实了——何信何义他们爹妈都不是行里人,人家是乐匠,造乐器的,懂归懂,可不是真正的内行。就是有能耐,行里也是不认的。
因此上他和覃宵乾是一回事,这爷俩还为此熟络了不少——覃宵乾管党亮是要叫师叔的。
同样情况的,就是李涵和张琪,后来竟然还多了个月守有里子,以及一个叫做家伙什儿的乐队。
李涵那是正儿八经和李蓼香拜过师的,这段时间之所以一直在一统楼,就是因为摆知宴就是要在这一统楼里摆——按说不应该这么快摆知,但是李涵天赋非人,几天下来,报门的戏就都能唱下来了。
摆知是要通知李蓼香的同行们,她收传统师徒关系中的徒弟了,因为李蓼香本身还是中戏京剧院的副教授呢,她的学生多了去了,可那不是传统师徒关系,求教是不能到她家里去的。
而学院派的人,那些教授,一般也不会来参加这种摆知宴,反而地方上的剧团团长,各地的名角儿,说不定会来。
按职位说,一统楼不够格,但是李蓼香本身不是名角,她和梁贺成不一样,她本身就是学院派出身,自己都是没有正规师门的,可是中戏现在可不是招生季,而且李涵的学习成绩……也是一言难尽,想考进去可能性不大。
她又实在舍不得李汉的天赋,最后只能摆个宴席,请一请自己的知交好友。
但是李蓼香不是没有自己拿手的,足以让学生们拿出去报门的曲目,她是搞教学的,很多戏在外面是不演的,演员们就不学,可她们做教研,就得学,就得唱,就得研究,所以还真有几出因为难度高,变得冷门的戏。
比如说挂画——这也是绝活,可是除了专业戏剧院的汇报演出,基本没有人去演这个了,因为挂画本来是一场默戏,连锣鼓点儿都没有,专门要把观众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角儿身上。
后来是为了调动观众情绪,才加了音乐,因为汇报演出的时候,就演那一段儿椅子上的功夫,前后都不演,没来头没去处,在连个响动都没有,那谁能知道这是戏啊?还不得都当成杂耍儿看。
再一个,挂画是豫剧名段,京剧把人家这个东西移植过来,是很有些不地道的,因此这个绝活的出处《梵王宫》,基本是没有京剧团在演。
戏曲界基本就这样,一个好本子,各个剧种都移植,挂画这个,过去连梆子都有人唱,吕剧、晋剧里也有,都是从人家那儿扒过来的。
可你要说这个和京剧一点关系也没有,也不对,因为挂画所用的跷功,从秦腔里来的,可是成名,却靠的是京剧名旦。
……这么一说好像仍旧是不太硬气,不过确实京剧是融合剧种,很多地方剧种的绝活都是因为京剧才广为人知,以至于很多人都以为那是京剧的绝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