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要给他们消除奴籍?!”
衙门口的官差目瞪口呆,看着秦镇,就像在看一个绝世蠢货。
不只是他,一众奴隶们此刻也傻了眼。
谁都没有想到,那灰暗绝望的世界之中,竟然出现了一道叫做希望的光。
“这些人咱们可是用白花花的银子买来的,就这么把他们的奴籍取消了,万一这些人跑了咋办?咱们岂不是白扔那么多钱了?”李憨有些担忧。
“是啊镇儿,多多少少手里得捏个依仗吧?”陈数也劝道。
奴籍,便是卖身契。
有了这玩意,人就变成了可以肆意践踏的牲口,必须为主人做任何事情。而主人却不需要对奴隶负责,不仅可以生杀予夺,还能任意差使。
且,这是受大商律保护的。
消除奴籍,这些人就恢复了正常人的身份,秦镇就不能对他们随意大骂,甚至不能强行要求他们做事。
毫无疑问,对于秦镇而言,这无疑是一件赔本的买卖。
秦镇转过身,看着那一张张惊诧万分却又透着殷切期待的眼睛,看着那一张张被苦难折磨麻痹,灰暗无光的脸颊。
“我会为你们消除奴籍,但作为偿还,你们必须为我工作一年。在此期间,我会给你们工钱,包你们饭吃,给你们衣服穿,让你们有地方住!一年之后,是去是留你们自己决定!”
说罢,他当着众人的面,将那一摞摞卖身契撕了个粉碎。
看着那漫天飞舞的纸屑,众人眼中的麻木轰然破碎,取而代之的如获新生的惊惶无措。许多人喜极而泣,不少人如梦方醒,所有人沐浴在阳光之下,朝着那道年轻的身影伏身而拜!
“不准跪!”
秦镇陡然高呼,震颤了众人。
“我不值得你们跪!”
话虽如此,可众人还是止不住的向秦镇磕头叩拜。
这喧哗的场面吸引了许多百姓的注意,当他们围了上来,得知秦镇刚刚消除了这些人的奴籍,不由得大为惊诧。
“见了鬼了!还真有人傻了吧唧的买了奴籍出来放生啊?”
“你懂什么!秦公子这是仁义!是见不得百姓吃苦!这些奴隶谁不是苦命人啊?”
“那他怎么不把苦窑里的奴隶都救了?这百来号人,演戏给谁看呢?我看这秦镇,就是在装仁义呢!”
“你狗嘴里是不是灌了屎?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说秦公子的不是?!”
……
“秦公子,这些人总归是要落个户籍的。”衙差低声道,眼中透着敬佩:“要不然,他们没有户籍,再被人抓了去又会变成奴隶。”
“就落在小渔村吧。”
秦镇淡淡道。
“憨子,带他们去客栈里换一身衣服,都洗个澡,弄点吃的喝的。收拾好后将他们的信息登记一下,我有用。”
“好嘞!”李憨当即嚎了一嗓子:“大家伙都跟我走,别走散了,小心又被人贩子捞了去!”
“你真不怕这些人跑了?”陈数忍不住问道。
秦镇笃定道:“他们不会跑的。”
这时。
之前被陈三爷看上的两个小女孩走了过来。
年纪小的怯生生的躲在姐姐的身后,短头发、像假小子一样的姐姐朝秦镇深深的鞠了一躬。
糯糯的声音中透着真挚。
“谢谢你救了我们。”
若不是秦镇出手相救,她们接下来的遭遇并不难想象。
秦镇伸手摸了摸姐姐的头,心中则在思索这两个孩子该怎么办?
总不能让她们当童工吧?
但他转念一想,无非是两个孩子罢了,两张吃饭的嘴而已,多大点事?
过些日子带回小渔村子去,交给妙云照看不就成了?
“你叫什么?”秦镇温和的问道,轻轻的拨弄掉姐姐头发上的污秽。
“黛玉。”姐姐咬着嘴唇,对于秦镇的举动有些无措。
秦镇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举止似乎过于亲昵了,毕竟这里是古代,而非现代,可能会让这小女孩心生误会。
当即停下手。
妹妹则怯生生的说道:“我叫晴雯。”
黛玉晴雯?
秦镇总觉得这名字,似曾相识,好像在看哪部电影的时候见过。
但一时又想起不起来。
“姓什么?”秦镇又问道。
姐姐低着头,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古代人的名字以双为贵,通常来讲,双为嫡,三为庶。
这姐妹的名字明显出自文墨世家,跟王狗蛋、李憨子、张二麻子这样的名字截然不同,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是某个落难世家的庶女。见女孩迟迟没有说出姓氏,秦镇也没有多问,而是微微为两人的际遇叹了口气。
“你们的家在哪?”秦镇又问道。
若是隔得近,说不定将来还有机会寻亲。
“我们没家了。”黛玉抬起头,执拗的眼睛惹人心疼。
秦镇不再多说,带着人就朝客栈走去。
客栈的掌柜笑的菊花都快绽开了。
一趟来了这么多人,都是生意!
客栈不大,许多人没地方坐,只能坐在地上啃着馒头。
别看只是简单的馒头腌菜,对于这些刚刚脱离了奴隶身份的人而言,已然是一顿不可多得的饱餐。
这时李憨一溜烟跑了过来。
“镇儿,这批人我都登记好了,大多都是一些不识字的农民村妇,名字也五花八门的,你先过过目。”
接过竹简一看,秦镇眉头一扬:“哟,你小子行啊,现在都会写字了!?”
“都是看小说看的。”李憨原本是不喜欢读书识字的,但没办法呀,为了看话儿书,人总得逼自己一把。他堂堂七尺男儿,总不能天天厚着脸皮求着小朋友给自己讲故事吧?
“不错不错。”
秦镇心中不由得生出一抹欣慰,就好像混吃等死的好大儿终于开始发愤图强了。
他简单的扫了竹简一眼,扬声问道。
“这里有没有人会识字的?或者算数的?”
“我会算数,还会使算盘。”几个人怯生生的举起了手。
可并没有人认识字。
教育,对于这个世界的底层人民来说,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奢侈品。知识被士族官僚所垄断,形成断层,毫不夸张的说,大商近九成的百姓,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盲流。
这也是为何,秦镇在柏杨楼展现文采之后,那些原本对他不屑一顾的世家文人,开始彬彬有礼。
识字的,能是普通人?
秦镇叹了口气。
心道在大商普及义务教育道阻且长。
就在这时,一个软糯清亮的声音响起。
“我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