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褚寻雅一路寒着脸回了房,再一次躺回了床上。先前其实她一直都醒着,思绪混乱不堪,而那个令她思绪混乱的人,却是没心没肺地呼呼大睡着,令得她更是着恼。
沈明枫已经不止一次表现出,要想自己为她生个孩子。
呵呵,她又何尝不想呢!只是这件事,放任何人那里,定然都是空想而已。
然而,沈明枫又不是任何他人,她是那样一个单纯直接的人,她要如何去回应那个问题,要如何去告诉那人,她们,两个女子,不可能拥有共同的孩子。
去这样跟她说么?可是,之后呢?眼看着那人期待落空,满目失望看着自己,然后吵着闹着要去寻个男人生孩子,不再与自己做夫妻?
或是,眼看着那人,并不十分的失望,只吵着闹着要她去寻个男人,再生个孩子?
无论哪一条,皆不是她愿意见到的,也不是她能够承受的……
这一切的不愿不舍与不能承受,且不都是因为,她是自己心系之人么?!
可是对方呢?在她的心里,自己,又算是甚么人?
褚寻雅可谓是掉进了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的泥沼里,开始日复一日既苦又甜的单相思,以及她对未来不确定的种种忧虑,偏又不能同任何一个人,诉一诉哀思……
尊贵典雅如三公主,此刻已是愁云密布,烦躁不堪。
可是在这样的烦躁里,她那个不省心的驸马,总是不安份的搞出些幺蛾子,要么就是有些不长眼之人,来惹她厌烦,平添诸多无谓的怒意……
烦死了烦死了!死驸马!该死!!
褚寻雅翻个身,朝着床里侧,不想去看那个惹她心烦的人,不管她是如何蹑手蹑脚,如同做贼一般,溜进卧房,爬上床,绕过她,躺到了里侧去。
沈明枫今夜心得颇为丰富,一时也没有睡意,想拉她的公主媳妇儿一起分享她此刻的感受,奈何对方闭着双眼,动也没动一下,她摸不清她这是在短短时间里睡过去了,还是不爱搭理她。
“公主?公主,你刚才可真是威风,那些人可恶极了,你不知道,他们竟然拿刀要砍枫儿的脖子!太可恶了!”
褚寻雅不作声,也不动,对方的话却半句未有落下,一字一句入了耳。
沈明枫并不去看听的人有无反应,只管说她自己的,
“公主你真厉害,几句话就吓跑了他们,还让那个可恶的统领给枫儿道歉,嘿嘿……”
此时此刻,沈二公子的心里,出现了第三个令她佩服的人,她深切的感觉,自己以前定是脑子不好使,才会认为这公主是个坏女人,她已是非常的后悔,自己没能早些意识到这一点……
沈明枫自顾自说了一通,翻个身调整一下姿势,于黑暗中面向那不甚瞧得清楚的俏脸,喃喃道:“公主你真好,就是长得没有女侠大姐好看,也不会飞……”
听了这一句,纵是刻意不想理她,褚寻雅也保持不住那份沉静悠然,开口打破了驸马爷的自言自语,
“驸马,你今夜去哪儿了?为何会在那个院子里?你是如何进去的?又见了何人?通通具实说来。”
声音依旧淡雅好听,只是有些沉郁郑重,少了往日的轻快与温柔,沈明枫哪里听得出来,捡了可以回答的回答,
“我……饿了,去厨房,然后,然后……走错路了……就被抓了……”
“你还想说谎?以为本宫当真甚么也不知么?!”褚寻雅本也不想显现她的怒意,只是这人,实在令她不安失望,不得不以那样的言语态度,去敲打她,去让她明白,自己心情确实不好,不想听她那些虚词假言,她要的,是那个老老实实的,听话可爱的沈明枫!
褚寻雅的语气一如她此时的脸色,阴沉得可以,沈明枫终于领会过来,公主这是不高兴呢!
然后,她心虚了。因为,她确实在撒谎。娘亲说,撒谎的人,都不是好人,可是,她明明是个好人,那么,她便不能说谎,要说实话。
“我……我是被女侠大姐带着飞过去的,她会飞……”
“是那日救你的女子么?”
褚寻雅将前后联系起来,大概得出了结论,那救了沈明枫的女子,想必就是那群侍卫搜捕之人。换句话说,那救沈明枫的女子,就是盗宝之。可却不能确定,她是否就是那盗粮救济百姓的侠士……
思及此,褚寻雅轻出气,转头看着沈明枫,又问:“那她可有言及,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为何出现在公主府?”
沈明枫挑自己能答得上来的,回道:“有!她说了,她叫做叶梦尘,名字可好听了!公主,你的名字叫啥?好听不?”
嘶——
长长的冷气吸进来,褚寻雅狠狠闭上了眼睛,良久良久之后,她才重重呼出那一口气,再也忍受不住,她的驸马,她心心念念的人,竟然不知她的闺名,却是口口声声夸赞着别的女人名字好听!
这叫她如何不气?如何不恼?
“沈明枫,你作为本宫的丈夫,却不知本宫的姓名为何,你觉得,你对得起我么?”
三公主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满腔浓烈的失望与怒气,猛然撑起身子,压到驸马爷的身上去,捉了她的两只手,紧紧压在床上她身体两侧,她的双腿自是也被压制住,半分动弹不了……
沈明枫莫名其妙叫她压着,周身不舒服,又动不了,以为对方要对自己做些甚么,可又不太清楚,人家能对自己做些甚么,只好开口求饶,
“公主,你快放开!枫儿要被你压死了!呜……”
褚寻雅根本不听她的,理智斗不过汹涌袭来的情感,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徘徊在嘴边,久久不愿散去,以沉声质问的姿态,问了一番注定没有答案的话:
“沈明枫!你为何要心智不全?又为何要来撩拨于我?为何要……”
好在,三公主就是三公主,即便是情绪失常,也绝不会出现失控的场面,她没有冲动的,将自己贴得更近,没有把自己的某一处,贴上那人同样的某一处,她还是克制住了。
只因为,时机未到。
褚寻雅只是以那样一个姿势,定定望了沈明枫片刻,待缓和了心绪,才将她松开,躺回原先的位置,望着床顶,闭上眼,不再说话。
终于可以自由,能放松身体,尽情地呼吸,沈明枫也未曾生出怨恨,她又何尝不是对褚寻雅的心境发生了改变,若是以之前那般,方才那一幕,她早就控诉起那人心狠手辣来了……
与此同时,京城另一座府邸里,主子与属下正进行着交谈。
“你肯定,你亲眼看见,那盗贼确确实实躲进了三公主府?”
五皇子齐王坐于书案后的太师椅上,目光灼灼,盯着地上恭敬跪立的侍卫统领,厉声斥问道。
侍卫统领哪里敢胡说,全是真话:“回王爷,卑职确实亲眼见那盗贼在我等密集的追捕下,朝三公主府后院方向而去。”
“放屁!”五皇子眯起眼,大手挥起,极重地拍向桌案,狠声斥责:“你亲眼所见,可是人呢?你们抓到了么?你们抓了三驸马?!竟然还有脸回来复命!你以为,你们闯入的靖安公主府,是本王也能随随便便进去的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饭桶!给我滚!出去自行领二十板子!!”
那被痛斥惩罚的侍卫统领,吓得连连叩头求饶,对今夜之事更是追悔莫及,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便是十头牛拉着,他也不会进三公主府去……
待人走后,整个书房只剩下五皇子与香烛映照下的他的影子,愤怒,不甘,颓然,搅得他的表情比他的心情还要来的复杂。
几个呼吸间,一身的愤然怒气仍不得发泄,五皇子紧紧捏住了拳头,一拳挥向桌面,将上头的一干物品,通通扫了个精光……
第二日一早,晚睡兼之不好眠,褚寻雅难得的未曾早起,与她的驸马一样,任性的赖起了床。
沈明枫自是乐意,这回没有老是在催她起来了,安安静静的,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若非下人来报府里有来客,她们怕是真能在床上多耗费些时间,任由那群好事的无聊之人,想入非非去。
“公主?驸马?管家来报,五皇子前来公主府,要见公主驸马,现于大厅等候。”
其实二人只是浅浅的闭眼,并未睡熟过去,蔷薇喊话不小声,她们自是能听得清楚。
“嗯,让人伺候着,差人去说,本宫稍后过去。”
褚寻雅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混沌黏腻,将自己唤醒了七八分,回头去看沈明枫,见她也已是睡饱了,正慢慢撑开眼皮,雾蒙蒙的样子,鼓动着她的嫩脸,扭扭身子,挨近了过来。
褚寻雅闪闪眼神,伸出手去摸摸她可爱的样子,眼里柔情四溢,问她:“驸马,你可是总觉得,本宫长得不合你眼缘?”
沈明枫脑子本就不灵光,这会儿更是未能完全清醒过来,见问,当然也不知自己在回答些甚么,
“啥是不合眼缘?长得难看就是不合眼缘嘛?”
“……”
此话,当真是不好接,三公主决定放弃。
“驸马,五皇兄今日来府上,怕是因为昨夜之事,咱们快些起来吧。”
沈明枫来了精神,昨夜之事?哼!她可是要好好的问问那个五皇子,为何要派那么多人来捉她?!竟然对付她这么善良美丽的人儿,想必他也是个坏人吧,
“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