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将此封信交于隔壁梨园的惜琴姑娘。”叶暖雪吩咐道:“便是那一日我们一同在梨园门口所见的那位姑娘,想来你应当还记得她罢?”
跑堂的小伙计在脑海里转悠了一圈,这才忆起惜琴姑娘为何人,便恍然大悟道:“可是那一日在门口弹奏《梅花三弄》的那位姑娘?”
叶暖雪点点头道:“自然是的。不过让我想不到的便是,你居然能听得出那首曲子是《梅花三弄》,当真是佩服佩服。”
“姑娘过奖了。”那跑堂的小伙计略有些不好意思道:“小的不过是在柳媚楼里生活久了,自然也就耳濡目染了,约莫能认得出几个曲子罢了。”
叶暖雪无奈笑笑道:“你无须这般。”说着,便从袖子里掏出几个铜板递给跑堂的小伙计道:“你且拿着这个,便当作是给你的感谢了。”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跑堂的小伙计无奈道:“姑娘如此这般,可是与小的生分了,小的可不能收姑娘的钱。”
“让你拿着你便拿着。”叶暖雪硬生生将同伴塞给了跑堂的小伙计道:“我可不能白白让你跑这一趟,倘若你不收下,那我便要生气了。”说着,她还不忘佯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跑堂的小伙计便只能勉为其难地收下了她的铜板道:“那小的便多谢姑娘了,小的这就去为姑娘送信。”
“你叫什么名字?”叶暖雪问道。
“小白。”小白道完此话后便咧开嘴笑了,随即这个大男孩便飞快地离开了叶暖雪的视野。
赵玉娥抚琴之时,从未留意过身旁有何人经过,更从未晓得有一人早已留意她许久。每每一曲毕,她皆不过是福了福身,便抱琴离去。再遇到她之时,她已描红妆,甩红袖,也只有这时,何解愁才会忆起她的伶人身份。
何解愁默默观察了她许久,晓得她与其他戏子不同,骨子里带的那股清雅淡然,是其他戏子不曾拥有的,更像是一小家碧玉该有的气质。
一曲毕,赵玉娥谢幕后便匆匆下了台。有回,一女子唤出了她的名:“惜琴,快去更衣罢。”
只见她缓缓回眸,眼波流转,轻道了声:“是,师姐。”声音如梦似幻,百般缭绕,便是这一声,生生道进了何解愁的心里。
何解愁的目光一直随着赵玉娥,待她远去后,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与何解愁同行的人也不禁打趣道:“何兄若是当真如此喜欢,买回去便是,为何要每日在此地这般看着她?”
他却只轻摇折扇,叹了声道:“她本是伶人,我又何必再去羞辱她一番呢?更何况她从未正眼瞧过我,我又何必这般自讨无趣?”
旁人见他这般,便也不好再道些什么了。
而此时的赵玉娥正于后台卸花黄,原先喊她的师姐见她这般淡然,便趁着当下无人,柔声道:“听闻一公子看上你许久,却迟迟不愿将你买去,只等你自愿跟了他。如今天下还有这般对你的男子,当真是难得。师妹你意下如何?”
赵玉娥垂眸,只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
“师姐看着你长大,还会不懂你的心思?”那师姐无奈摇头道:“不过是在顾忌他的身份,你害怕动了真情,故才这般对他视而不见罢。”
赵玉娥无言,便是默认了。
赵玉娥曾听闻师姐道,那人名唤何解愁,乃朝廷的骠骑将军,这些时日奉命来此片地区整治治安问题,过不了多久便会离开,她又何必自讨烦恼呢?
赵玉娥曾在不远处趁着何解愁与他人交谈之时,仔细端详过他。与她印象里的将军形象大不相同,何解愁并非生得剑眉星目,只美如冠玉,温文尔雅,一袭月白,发带翩翩,最喜执一纸扇,一双桃花眼弯得恰似好处。若是换了旁人,定以为是哪家公子罢。
她这般想着,却被一道欢快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惜琴姑娘,这里有一封给你的信。”梨园的小厮欢喜道:“定是有哪家公子看上惜琴姑娘了,这才给惜琴姑娘寄了信罢。”
赵玉娥瞪了他一眼道:“不准胡说。”
“好好,小的不胡说。”小厮笑着道:“小的还要给杨师父当帮手,且先走了。”
“多谢了。”赵玉娥柔声道。
“不必,不过举手之劳。”小厮笑着摆摆手,而后便离开了。
师姐惜音倒是比赵玉娥还要兴奋,一副兴奋的模样问道:“该不会是那何公子给你寄的信罢?”
赵玉娥只无奈笑笑道:“并不是,不过是我一知己给我寄来的信罢了。”
“知己?”惜音不禁疑『惑』道:“平日里你也从来都不曾出门,又如何能认识外边的人?既然不是外边的人而是我们梨园里的人,那又为何还要送信呢?”
赵玉娥只轻轻刮了刮惜音的鼻子,道:“师姐,亏你平日里还甚是聪慧,为何此时却反倒糊涂起来了?莫非你忘记了前些时日来梨园学唱曲的胭脂姑娘了?”
“胭脂姑娘?”惜音听闻此名字后不禁讶然道:“胭脂姑娘可是隔壁柳媚楼的花魁,是何等尊贵之人,居然会与吾等之人结交?”
赵玉娥听闻此话后却只是浅然笑道:“可结交知己好友本就不在乎对方身份的。但凡结交知己好友在乎的不过皆是二人之间的默契,高山流水遇知音,她懂我的『性』子,懂我唱的曲子里又如何包含我的情绪,得此知己,夫复何求(ps:这个‘夫’念第二声,即语气助词,没有实际意思,不是代指男人的意思,切记切记)?”
惜音则有些酸溜溜道:“当真有你说得这般好?我都有些妒忌了,倘若我也能遇上如此知己,那该多好。”
赵玉娥安慰她道:“师姐,我劝你珍惜眼前人。”
惜音自然晓得她此话何意,但却佯装不懂得,便打着哈哈道:“下一个节目便轮到我了,我还是快些去准备罢。”
赵玉娥总以为自己此生与何解愁应当不会有如何纠葛才对,奈何,世间总爱与她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