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头鸟是鬼母拜托的鬼怪吗？”
“不知道，”安平皱眉看着天空什么都没留下的痕迹，有些头疼，“她并没有透露这些，只是……咳咳……”
安平说到一半清了清嗓子，然后继续说，“鬼母不可能将她的儿子托付给九头鸟咳……这种需要长时间的照料和安慰劝导的活儿，怎么可能托付给它咳咳……”
“你什么情况？”
赵耀祖看安平现在的样子，有些心不在焉又强装着很集中注意力在回答问题，“出什么事了？”
“鬼母那边……还有你父母……”
“咳咳！咳……”
安平在赵耀祖问完最后一句之后，咳的更凶了，连句话都没办法完整说出口。
艾笑拍着他的背，神色很暗淡，“告诉我们九头鸟的事情，然后我们三个去追就行了，你去地府吧。”
“我不喜欢你父母之前对我说的那些，但我知道他们都是为了你好。”
“我不——咳咳……”
安平暗骂了一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然后屏住呼吸想靠着缺氧的难受来阻止从刚刚开始就停不下来的咳嗽。
可是一点用都没有，像是一种自然的反应，在听到有关于父母的事情以后喉咙就开始不舒服了——痒，还有一种堵嗓子眼的不适感。
“樱宁和孟婆说完你父母的事情之后你就这样了，别骗自己了，你根本放心不下。”
艾笑用力锤了一下安平的背部，已经懒得和他说些大道理，扯些乱七八糟的分析，“别反驳，我了解你。”
“别等到最后没办法了彻底没机会了你再后悔。”艾笑叹了口气，踮起脚将安平的眼睛闭上，强势地把他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轻柔地抚摸着她刚刚用力打下的那块地方，一直小鸡啄米似的亲吻着安平的耳垂，然后说着些悄声话。
“九头鸟不好对付……”
安平埋在艾笑的肩膀上，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用沉闷的声音吐出了他的不放心。
“三个臭皮匠抵过一个诸葛亮。”
艾笑使劲咬了一口安平的脖子，然后把他弯下的身子给扶直，“你怕什么？”
安平看了一眼旁边安安静静没说话，但是脸上写满了‘你放心，我能行’几个字的赵耀祖和苏明镜，然后再低头看看艾笑威逼利诱的表情，嗓子突然好受了一点，没有那么让人说不出话了。
“有什么事及时联系我，我马上过去，”安平将银光球和银水球都留了下来，“千万千万，安全最重要，防御为主，不行就走，别逞强……”
“行了，”赵耀祖都受不了地掏了掏耳朵，“你安平什么时候都会这样说个不停了，我好歹也是个古鬼，有我在，怕什么？你去解决你的事情吧。”
“我会尽快赶回来，抱歉。”
安平深呼了一口气，在空白的符咒上写上了他所知道的所有关于九头鸟的事情，然后便匆忙离开了，离开之前，银水球与银光球都被他缠上了自己的血脉生命线，一旦出现危及生命的事情，被保护着的这三人都会马上被传送过来，回到他的身边。
只是这件事最好不要发生，以血脉作为代价的最高级保护措施，一旦施展就是要人半条命的。
目送完安平离开，刚刚还充满自信昂首挺胸的赵耀祖就马上蔫了，愁眉苦脸地瘫坐在地上。
艾笑也没了刚刚胜券在握的样子，捂着脸，相当不自在地在原地走来走去好几个来回。
也就苏明镜还显得有点精气神，没有彻底萎靡不振。
“打起点精神吧，”她踢了踢赵耀祖的腿，停下来艾笑踱步的动作，“一只鸟而已……”
“我们刚刚过来的时候你们知道你们表现的有多灰头土脸吗？”
打从刚刚第一眼看见苏明镜他们，艾笑就知道这次的事情不好弄。
“没办法，那可是上古神兽，懂吗？上古神兽！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
赵耀祖放弃状地直接躺下去了，仰首看着天，“我是没有那个能力去对他做什么。”
“那也要去，”艾笑将被她揉成一团的符咒纸打开，看了看上面的内容，然后一脚踹了过去，“快起来，你不是可以变换形态吗？狗行吗？”
“……”
“嘎！呀！嘎！”
九头鸟抓着鬼子飞了没多久就停下来了，他们并没有前往什么深山老林，而是来到了还有房屋遗骸的地方，应该是城市边缘本来要拆迁可是一直放着未拆迁的地方，隐约还能在一些破旧的墙面上看到用红色颜料写出的字。
这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九头鸟把鬼子很轻柔地放在了地上，然后就开始蹭着他的脑袋，一直发出怪叫——它不明白为什么鬼子要哭，他飞的不快，也抓的不疼，按道理应该不会让鬼子太难受。
难不成是刚刚把那个玻璃砸碎吓到他了？
九头鸟有点慌，不停地在鬼子耳边叫唤，甚至都准备开始把自己的羽毛给拔下来逗他玩了。
它记得以前鬼子三番五次都想把那个羽毛给拔下来，只是每次都没同意。
九头鸟疑惑地歪头看着鬼子，然后正准备低头找找自己身上哪块地方没那么敏感，毛多一点，这样他就可以把毛拔下来了，还没等九头鸟寻思好位置，他的腿就被一个小不点给紧紧抱住了，身体还是像以前一样冰冰凉的，只是那眼泪，烫的让人有些揪心。
反正那些液体往它脚上砸的时候，它觉得心里不舒服极了。
九头鸟用翅膀包裹着这个痛苦不止的小男孩，一直就这么抱着。九头鸟——原名“鬼车”，长有十个脖子、九个头，据说它的第十个头是被周公旦命令猎师射掉的。那个没有头的脖子会不断地滴出血，古人宣称如果九头鸟飞过，要吹灭灯火、放狗把它赶走，它是极其凶猛残暴会带来厄运的鬼怪，但凡被它盯上的人都会不得好死，噩运当头。
鬼子在很久以前就认识这头鸟了，只是鬼母对此是毫不知情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鬼母因为要探查村庄是否存在除妖师是否安全，所以便留下鬼子先在没有人的溪流旁边等着她，九头鸟正好经过这个地方，口渴了，便停下了喝水。
它在上空的时候就知道下面是有人——不，是有鬼怪的，可是它完全没有在意，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鬼怪和人类是不怕他的，所以它只需要保持高傲的样子喝完水走人就是。
九头鸟每次都是这么做的，所以它无视了旁边那个和平时感受到的不太一样的视线，喝完了水就张开了翅膀准备走人，可是就在他亮起翅膀要开始往上飞的时候，旁边的孩子就发出了一声惊叹。
“哇……好肥美啊……”
肥美？
九头鸟一个踉跄愣是差点没起飞失败摔在地上，它九个脑袋互相看了看彼此。
最中间那个脖子还在淌血，其他几个脑袋还是一副凶巴巴的模样，没有沾上任何滑稽的脏东西，这个小孩疯了吗？
九头鸟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所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维持自己威严的形象？
还是拍拍屁股走人？
可是肥美这个形容词……九头鸟不知道，这个形容词难道不是形容食物的吗？这个小鬼是要吃了它？
“嘎！”
“嘎？”鬼子看到九头鸟的九个脑袋对着他怒吼了一声，不是呜嗷，不是吼，而是嘎？
“嘎嘎嘎？咯咯咯？咕咕咕？”鬼子将两只手放在自己的腰间，伸开掌心，然后在腰侧扑腾半天，小脚尖踮起，在九头鸟身边学着他的声音还顺便延展了一点，不断地围着它绕圈，然后一圈都还没有走完，鬼子就先一步受不了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你好可爱，你是什么啊？鸭子吗？”鬼子笑的在地上打滚，正好滚到了九头鸟的脚边，初生牛犊不怕虎地抓住了它肥嘟嘟的爪子，然后借着力爬起来，靠它极近地仰头，“可是你怎么这么大啊？”
鬼子一边说一边凑过去闻，九头鸟身上除了动物独有的膻臭味以外，还有股他熟悉的同类味道，这股味道很浓，比他自己身上都浓。
“呀！”鬼子闻完之后才意识到这只嘎嘎叫的大鸭子原来是同类，“你也是鬼怪呀！我也是诶！你叫什么名字啊？大鸭子？”
九头鸟头一次感受到九个脑袋都开始疼痛的感觉，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么抱着他锋利的爪子，蠢得要死地问它问题，拿鼻子蹭过来闻它，甚至，还叫它大鸭子？
“嘎！”
九头鸟觉得自己必须展示自己的凶猛了，不然这个孩子还真的把它当玩具。
“嘎嘎嘎！呀！嘎！”
九头鸟一开始自以为的耍帅就有点停不下来，不停地扑腾翅膀，对着天空喷火，一时之间有点控制不了力度——尤其是看到鬼子睁着那大大的眼睛，一脸崇拜地在旁边哇哇地喊着的时候，它想来个大的。
吐出个有图案的火焰让这小屁孩好好瞧瞧。
这是它最近无聊时新发明的玩意儿，好好蓄力，将火吐出来之前就在腹部先一步弄好形状，憋足气，然后猛地一下喷发出来。
火焰在空中形成了鬼子的模样，九头鸟几乎是把自己肚子里的货全都给吐出来了，因为力气使得太厉害太足，所以自然而然产生了一些反应，他噗地放了一个屁。
那个鬼子的模样瞬间消失了，九头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这么尴尬的一天，还是在一个小屁孩耍帅的时候。
鬼子刚刚那崇拜服气的样子瞬间没了，他憋红了脸，笑意满满地看着九头鸟，一人一鸟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互相僵持着。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同时笑了出来。
鬼子笑的格外用力，就差没再次在地上打滚了。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哈哈哈哈哈，你太逗了吧！”鬼子一边笑一边说，蹭的身上到处都是脏兮兮的泥块，“你叫噗噗吧？！你是不是叫噗噗啊哈哈哈哈！噗噗！噗噗！”
九头鸟觉得又好笑又羞耻，它活了这么多年，被人被鬼被怪害怕畏惧了那么多年，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调笑。
噗噗？
这是什么名字，太像家养的小畜生了，它可是九头鸟，即使是周公来了拼劲全力都只能砍掉它的一个脑袋罢了。
九头鸟没有跟着鬼子再继续笑下去了，它直接张开了嘴，叼着鬼子背后的衣领，把它给啄了起来，然后就开始往最高的高空飞。
这总能吓到吧？
这么高的地方，这小孩肯定吓哭了，吓尿了，然后他可就没精力没那个胆子再调笑它了。
九头鸟肯定地认定着，所以便以一种英姿飒爽的状态带着鬼子逗了一大圈，然后把他轻轻放在了地上。
还没等它骄傲地抬起头，它的脖子就被这小鬼一把抱住了，“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噗噗你太厉害了！太好玩了！超级刺激！”
鬼子满脸兴奋期待，“再来一次好不好？噗噗！”
“我们当朋友吧？！”鬼子接着又是一刻不停地开始对着九头鸟做出了自我介绍，“我叫鬼子！我娘亲是鬼母！我从来没有朋友……你是第一个！我们做朋友好不好？噗噗！”
九头鸟被鬼子那满怀期待的眼眸看着差一点就要点头答应了，只是鬼子最后那句‘噗噗’，硬是把它刚要往下点的头给停住了。
它嘎嘎地叫了两声，没有任何动作，本来它是想着要让鬼子换个称呼它再答应的，毕竟难得遇到个不怕它还有点意思的小鬼头，结果万万没想到，鬼子不仅没有接着闹腾，反而突然一把推开了它。
“我娘亲来了！她回来了！噗噗你快走！”
鬼子推搡着九头鸟的脖子，一直往旁边看，“我娘亲不喜欢我和别的鬼怪走太近！噗噗你快点！”
九头鸟就这么一脸懵地被鬼子推的受不了，然后展开翅膀就往别的地方走，走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这到底算是个什么结局。
“噗噗！明天见噢！”
谁和你明天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