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哪个年头都有人要去追求长生不老……”
赵耀祖坐在车的后座，无聊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一晃而过，指甲划着底座，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毕竟这真的还挺有诱惑力的，”苏明镜将脑袋靠在了窗户上，“一直活着，没有时间的限制，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多好。”
“可是长生不老代表着的也是永久的孤独，”艾笑坐在前面的副驾驶上，眼睛是闭着的，刚刚眯了一会儿，一醒就听到后面传来的交谈声，“这个世界就只有你自己一个人是这样的，没有人懂你，你还要永远保留这个秘密，要不断地换着地方居住，不然别人发现了端倪就会惧怕你，驱赶你。”
“这个代价太大了。”
“你倒是想得很多。”赵耀祖听到艾笑的这番言论不禁有了些兴趣，将自己懒散的坐姿调整了下，更加嚣张且无礼地把苏明镜的大腿挪了过来当做靠枕，将脑袋枕了过去。
“你不想长生不老吗？”
艾笑这才睁开眼睛，从后视镜看向了赵耀祖，“不想——”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出了声，“我记得我以前中二的时候就不想着追求长生不老，而是追求着十八岁就去死。”
“呜呼~”赵耀祖半眯着眼睛，更加感兴趣地追问道，“这是个什么意思？有什么寓意？”
一直都没有参与对话的安平都没忍住开了个小差，往艾笑那边看了一眼。
“你们确定要听？”
她将自己的大半个身子往后探过去，然后和苏明镜对视了一眼。
苏明镜眼睛弯弯的，好像也明白艾笑的意思一样。
“你们两个能不能别这么神秘，”赵耀祖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快点说说看。”
“十八岁，最好的年纪，”艾笑将身子掰正，目视前方，然后悠悠地说道，“该懂的事情大部分都懂了，还不需要懂的东西太复杂会让人难过干脆就别懂了，在这个时候思想介于不上不下的阶段，容貌活力也算是在一个顶峰，这个时候选择去死，那你们记住的就是我最好的时候，某种意义上，我就能活在最好的年岁了。”
“……”
车上的人，除了艾笑本人和苏明镜，都沉默了，一时之间只能听见窗外刮风和车子驱动的声音。
“不过还好我没有一直中二下去，”艾笑恐怕是看气氛有一些凝重，尤其是身边的安平，看着他的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她又紧接着用轻松的口气说，“要是真的十八岁的时候去死了，那肯定会后悔。”
“后悔什么？没有暴揍我一顿？”
赵耀祖没忘记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艾笑对他的那个狠劲。
“拉倒吧，求求你，饶了我。”
艾笑挑眉看了一眼后视镜，然后继续说，“十八岁之后的第三年我才遇上最好的人。”
安平突然的一个急刹车让全车的人都往前冲了冲，赵耀祖直接从后座上滚了下去，差点没炸了。
“兄弟，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赵耀祖倒吸了一口冷气，后脑勺撞出了一个包。
“抱歉，刚刚走神了，我们到了。”
安平的道歉说的极不走心，然后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因为现在的情况根本来不及给这四个人嬉笑打闹，也来不及给安平和艾笑以单独的时间。
那栋独立的小别墅外面站满了人，全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还带着几个表情严肃的中年人，安如水在那里显得格外吐出，安平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这氛围，真没话说。”
一副要出来干群架的样子。
赵耀祖自己揉了揉脑袋，率先开门出来，然后将苏明镜那边的门也给打开，拉着她出来。
安平艾笑也是一样。
“你可总算是来了，孩子。”
安平对着站在最前面的老人家轻轻鞠了一躬，“路上耽误了点功夫，劳烦几位特意在此等候了。”
“这位就是……”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有些不太想靠过来地指了指赵耀祖，脸上还必须给面子地挂上礼貌的微笑，“你的新同伴？”
“是，住不进巷鬼，赵耀祖。”
安平借着这个提到的机会，干脆将所有人都介绍了一遍。
“鬼怪当同伴，靠谱吗？”安如水的姑父一手钳制着安如水，一手紧握着拳头，脸上的厌恶之情表露无遗，是在场最不给面子的一个。
赵耀祖看着这个油腻的中年男，嗤之以鼻，搭理都懒得搭理，打从下车开始，这些人的视线就像黏在了他身上一样。
所以他才懒得和除妖师打交道，一个个的都是这样，他可不觉得这是正常的行为。
真的是想要救世维和的除妖师，哪会什么都不调查直接凭借着种族来定义一个人。
“挺靠谱，就是看起来不靠谱。”
艾笑笑着看着那个姑父，然后眼神一直锁定在安如水被死死抓住的手腕上。
“这位姑娘就是你的那位？”
“是。”
这次问话的是一位老奶奶，是这些人里最为祥和的人，乍一眼看过去，气质居然觉得和苏明镜的奶奶有点相像。
“挺好的一个姑娘，安平就是有眼光……”
“就是可惜没有灵力，资质太差了。”
又是一个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中年女人，搀扶着那位老人家，眼里眼外都富含着一下瞧不上的情绪。
“是没有灵力。”安平看这些人像是要没完没了地继续站在门口说下去了，便拉着艾笑的手，和赵耀祖还有苏明镜使了个眼色，径直想要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说，“只是如果真的要战斗——”
他难得颇为没有礼貌地斜瞥了一眼那个至今都还露出一副瞧不起眼神的中年女人，淡淡地说，“您不一定能战胜她，她可是个……打斗的神仙。”
安如水听到这里的时候，猛地将头抬了起来，眼神颇具意味地看着安平的背影，有点愣愣的。
安平的这话是一点面子也没给，让那个中年女人愣是被说的不知道回什么，也并不好去回什么。
即使是晚辈，安平也是正正经经的安家当家，也是唯一有能力过来处理这件该死的事情的人，她只好将自己的脾气噎了回去，一声不吭地继续搀扶着老人往里屋走去。
艾笑听着安平的话愣是被逗乐了，然后不经意往后看了一眼，那个被她关注的女孩也正好抬头。
安如水和艾笑的眼神碰撞在一起，一时之间有些难以移开。
“看什么看！你还嫌不够惹麻烦的？！”
姑姑看到了安如水的动作，马上将她的头按了下来，然后推搡着她赶紧往前走。
“不用那么粗暴吧，”艾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在前面轻轻地说了一句，“据我所知，这件事还没有盖棺定论呢，你们就这么对待一个小姑娘，不会是干脆想就这样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好让事实的真相被掩盖吧……”
一大群人已经走到了里屋，里面也都已经准备好足够匹配人数的桌椅，大家都纷纷落了座。
“有可能噢，”艾笑说完，还没来得及有安家人接话解释些什么，赵耀祖就很自来熟地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紧跟着说，“毕竟长生不老这种东西，确实一个团体一起作案也很正常，大家一起追逐利益，等到真正成功，还能有个伴没有那么孤单。”
“胡扯！”
其中一个老人，面色紧绷地用拐杖重重敲了敲地板，很生气的样子，“区区一个鬼怪，你竟敢如此诋毁我们安家人！”
“也不就是你们清高的安家人出了吞噬别人灵魂的事情吗？”
赵耀祖可不像在场的某些人一样，因为这个老头发火就将自己的气焰收回，很无所谓地看了一眼他，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当家的，这就是你同伴的素质？！”
那个老头看赵耀祖还是这个样子的时候，把矛头转向了安平，想要讨个说法。
“确实是我们安家出现了这件事不是吗？”安平看向那个老人，眼底有了些愠色，总有些长一辈的人仗着自己的年岁阅历把自己太当一回事儿了，明明什么贡献都没做，也未曾树立过一个长辈该有的样子，却总是作威作福。
“安家，除妖大家，对这种事情明知故犯，在地府发现之后不但没停还越做越狠闹到今天的地步，各位长辈叔父不会觉得，你们可以逃脱这份责任吧？连我都要受到苛责，更何况你们。”
安如水今天抬起了第二次头，又是因为安平。
他变了。
“松开她吧，安如水直到现在也只能查出她身上有鬼怪的气味却不能查出人类灵魂的味道不是吗？”
安平和安如水对视了一眼，眼底的愠色早就没了，剩下的只有对她的友好。
“这怎么行？”在场唯一的小辈，安如水的两个表弟异口同声地对安平说道，“之前就是对她放松了警惕她才从家里逃走的，又去找了那些墓鬼……不知道多晦气……”
两个弟弟对安如水的行为很不满，下意识地将一个又一个的标签往她身上贴，“有哪个正经的除妖师会和鬼怪厮混在一起啊！”
“噗……”
苏明镜歪着头听着这两个年轻小伙子说出了如此没脑子的话，倒是把她逗乐了，本来她还想降低存在感，不愿意在这里被人发现的。
“你们当家的，就是和鬼怪在一起，还不止一个。”
赵耀祖听到苏明镜说这话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喂……”
两个弟弟被苏明镜这话一说，脸色从青到白再到红，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才好。
“为什么会去找墓鬼？”
安平笑着看了一眼赵耀祖和苏明镜，然后站起身，亲自将那位姑父的手从安如水手腕上掰开，然后把她领过来，带到属于他的地盘范围里，阻隔了那些想要阻止安平动作的人。
艾笑也很自来熟地把安如水给揽过来，特意往旁边空了一个位置，让安如水坐在了她和安平之间，像是给她撑腰一样。
安如水最怕这种场面了，尤其是她清楚地明白这四个人只是好意而不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正义凛然而做出的故意的行为。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去找墓鬼没有理由，只是想而已，只是因为是朋友而已，只是因为这里的站着的人更像鬼怪，墓鬼更像人而已。
可是这些话怎么说出口？
安如水干脆地选择了沉默，就像她从小就做的一样，沉默俨然都已经成为了她的代名词了。
“为什么去找墓鬼啊！”一个中年人对着安如水的方向怒吼了一声，“为什么不说？！是不是心虚！做了不敢承认才这样是吧？！”
这声音的大小，没把安如水给唬住，倒是把艾笑的耳膜差点都给震穿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看着那个站的笔直的中年男人，“耐心点行吗？本来有什么想说的恐怕都要被您吓过去。”
安平，赵耀祖还有苏明镜都对艾笑说的没有发表意见，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把关注点放在安如水身上。
除了安平的三人甚至都干脆地开始一边喝茶，一边吃茶点，一边唠起了嗑，把当下当成了茶话会一样，有些肆无忌惮地在说些无关的话题。
而安平也一副纵容的姿态，然后和身边的其他的安家人开始了交流，一时之间，这里的氛围极其诡异。
以四人为中心点，半径一米以内的人都在热烈地讲话，一米以外的人大部分黑着脸很是不满地看着安平，一个空间，两种态度。
只有安如水不属于这两个态度里的任何一种。
“我只是想和他们待在一起，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在所有人的耐心都快达到临界点的时候，安如水才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他们是好人。”
“就这样？！”
一米以外的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安如水，“这算是什么理由，谁会这样无聊地去找鬼怪？！好人？！你在开什么玩笑！就是因为觉得鬼怪是好人所以被蛊惑着去吞噬人类死去的灵魂了吧！”
“是吗？”
艾笑看着安如水煞白的脸和咬的暄红的嘴唇，用手托着下巴，“你不觉得现在你的样子比较符合传统的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