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笑的状态虽然不好,但是不可否认,她说的条件正好戳中了萧元正和雷鬼的软肋。
萧元正的崩溃爆发的点是从父母的死亡开始的,就算是警察已经告诉了他这只是个意外,他都只会认为这都是布置好的阴谋,只有一个完全无关的外人告诉他一个他想要的结论,他才会真正相信。
正好利用自己需要封闭住院的理由,和他们走一趟也就走一趟了,正好验证一下自己刚刚梦见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有这个鬼怪的世界和那个人所说的重新构造的世界。
而雷鬼,就算是之后和萧元正关系好了起来,但是他依旧不想被束缚,他一直都做着去杀害即将死亡的孤魂野鬼的事情也就是为了不被束缚。
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他面前,而且有安平做担保,那么事情的真实性就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用这样短时间的禁锢换来最后的自由,怎么看都是怎么赚的,所以雷鬼也答应了。
这两个人的妥协来的异常的简单,安平在两人身上下了一个符咒,然后将带有雷鬼名字的那一页纸撕下了一半折成了千纸鹤的样子,吹上天,趁着天黑没人在意让这两人跟着千纸鹤前往他们该去的地方。
食毒鬼所在的第二个安全地带。
“你怎么了,”艾笑在目送着两人偷摸离开之后就马上关上了萧元正的病房门,然后看着安平,“你很不对劲,怎么了?”
“你这是在发烧,我帮你叫医生来,太烫了。”
安平对于艾笑的问题避而不答,只是将冰凉却带着汗水的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虽然医院不对,你还是在这里打个吊针为妙。”
“嘿,”艾笑的呼吸都带着滚烫的热气,她自己最清楚现在自己是个什么状态,但她依旧坚持着两件事,“先告诉我,到底怎么了?现在的我们可最好不要有一点点的隐瞒,四个人已经剩下我们两个了。”
艾笑拨开了安平的手,直勾勾地看着他。
“我看到了我父母,再一次,他们重复了身边人这三个字,我的状态被他们弄得很不对劲。”
安平将自己的额头靠在艾笑的额头上,两人的眼睫毛都纠缠在了一起,“就只有这个,没什么大不了,我自己慢慢缓缓就好,你乖,先把你自己现在的问题解决,这是你身体上的病痛,不是靠你的意志力就能解决的,我去叫医生,你现在这里待着好不好?嗯?”
“不要。”
艾笑摇了摇头,在安平的额头上蹭了蹭,然后用了点力度把自己的身体往左边转了一点,然后靠在他的肩膀上,她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沙哑的说不出准确的话了,“这个不是单纯的发烧,火结界在闹腾。”
安平听到这个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就用银水球悬空在手心,冲着艾笑的胸口,想要往里面注入一点银水球的灵力。
“带我回家吧,”艾笑摇摇头,表示拿银水球的灵力治她根本没用,她攥住了安平的衣服,然后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那温度烫的安平心都开始颤了,“我想回家,回家也能休息好一点。”
“带我回去吧,我真的累了。”
艾笑无意识地叹了好几口气,执拗地不在这个医院待着,安平也没有办法,这家医院也确实不能多呆,所以就干脆地半跪在地上,让艾笑趴在他的背上,背着她回家。
“我叫个车,你稍微使点力,勾着我的脖子,不然我托不住你,啊。”
艾笑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哼哼了两句,两只手稍微使了点力度,脑袋直接荡在了安平的肩膀上。
等到两人出院的时候,车子已经在外面等了,安平轻柔地将艾笑放在后座,随后自己也坐了上去,他将艾笑一半放在自己身上,双手抱着她,一直哄着她,听着她哼哼难受了就不停地亲吻她,银水球也一直放在掌心里,对着她身体滚烫的地方揉搓着,试图用外界的温度降低一点她身上的温度。
“难受……”
倒腾了半天,艾笑还是一点都没缓解,不断地对着安平闹。
“热……疼……”
“不热,不疼。”安平附在艾笑的耳边安慰着她,从额角亲到鼻尖,再从鼻尖亲吻到下巴,嘴唇在她嘴角摩擦着,时不时张口一直和她说不疼,不疼,就快到家了。
一路上,安平照料着艾笑,对着她说话,紧贴着艾笑的体温,自己身上也着急的出了一身的汗,等到到达艾笑家里的时候,艾笑也彻底失去了意识,连昏话都说不出来了,手脚绵软的一点力度都没有,到最后还是安平直接将她抱出来的。
“没事了,到家了,马上就可以睡在绵软的,你熟悉的床上,睡一觉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你也不会难受了,好吗?”
艾笑没有给回应,但是安平还是在不停地说着,银水球的灵力注入也一直都没有停止。
安平将艾笑包里的钥匙拿出来,然后将门打开,因为手上抱着人的原因,关门的声响有些控制不住。
“谁?!”
艾母的声音马上就从屋子深处传来,透过窗户的零星月光,手握的菜刀上面反射着光,正好射在了艾笑的眼睛里,让她难受的呜咽了一声。
“艾笑?”
“阿姨,是我。”
安平看到只有艾母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因为恐惧才会持有的武器,心下有些了然。
“安平?”艾母将灯打开,确认看到的是安平的脸马上就放松了下来,手里拿的刀也顺手搁在了茶几上,随后,她的脸又白了,艾笑显示除了毫无意识的样子瘫在安平的身上,“艾笑怎么了?!啊!怎么了?!”
“阿姨阿姨,没事的没事的,她有点发烧。”
安平不能对艾母解释的太清楚,也不能告诉她艾笑根本没有看医生打针,不然今晚艾笑是不可能如她所愿的留在家里的。
艾母一定会把她连夜送进医院去,也许再严重点会叫救护车。
“怎么会突然烧的这么严重?!”艾母过去摸了一把艾笑的额头,烫的令人发慌,“量了多少度吗?”
“打针之前是三十八度六。”安平随便编了一个数字,然后跟着艾母进了艾笑的房间,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然后给她盖上了一床被子,“阿姨,能麻烦再拿一床被子吗?我怕她到后半夜又发冷。”
“行行行,当然,”艾母手脚利索地就又去拿了一床被子,然后和安平一起铺开,“你照看一下她?我去拿体温计再给她量一量。”
“好。”
艾笑已经整个人都缩进了被窝里,就剩下了半个脑袋在外面,听见她鼻尖呼吸弹在被子上。
还算均匀,也没有鼻音。
安平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在她额头上又亲了一下,“会好的,艾笑。”
他凑在女孩的耳边说着,不管她到底能不能听进去又能不能思考进脑袋,“我今晚会在你家周边,不用担心,不会有任何麻烦找上你。”
说完,安平就将银水球捏碎在掌心,把整个银球都减小体积至只有一根细绳的体态,然后将它妥帖地系在艾笑的手腕上。
“这么晚了,你要在这里歇下吗?”艾母将体温计拿了过来,然后放在艾笑的耳朵里,按了一下按键,“已经这么晚了——我的天啊,都已经烧到三十九度了,打了一次针?”
“是,就一次,她是晚上突然烧起来的,”安平听到这个温度的时候手不禁握了一下,圆润的指甲在掌心上留下了痕迹,这个温度太高了,而且不是正常的发烧,要是出了什么事,“请问我留宿在这里方便吗?”
安平本来不想呆在艾笑家里给艾母添麻烦,但是这个温度让安平觉得还是留在最安全的身边最保险。
“当然,客房一直都是收拾好的,你直接去住就行了。”
艾母走到了艾笑身边,摸着她的额头,“她……是累的?”
“工作辛苦,刚从外地赶回来,最近因为太忙睡眠也不是很好,再加上降温才会这样。”
“她都没和我说。”
安平将一切都说的毫无破绽,一一向艾母解释着,“怕您担心,而且我不是带她去医院了吗?还带回了家,之前打针的时候她就一直念叨着要回家,生病的孩子总是想家想自己最亲的人。”
“你这孩子这话说的……”艾母阴郁的心情因为安平最后那句话变好了一点,“行了,这里我来照顾吧,都这么晚了,你肯定因为艾笑忙了一夜,去休息吧,有事我会去叫你的。”
“好,”安平看了一眼看起来要比之前好受了一点的艾笑,然后对艾母笑了笑,“那我就先过去了?”
“当然当然,赶紧去休息吧,就在出门往右拐的那间房,那里什么都有。”
随后,艾母就来来回回好几趟的接凉水,泡毛巾,然后盖在艾笑的额头上给她降温,整个后半夜就忙着这一件事了,等到天快亮了,艾母才停下忙碌的脚步,再次探了探艾笑的额头,总算是降了点温度,但是还是烫着的。
“宝贝?宝贝,醒着么?”
艾母的年纪在熬了大半个夜之后气色就显得不是很好了,但是她还是扛着,想要叫醒女儿,带她再去一趟医院,高烧不像低烧,一个晚上吃药照料都没能下去太多还是持续的高烧可不能就这么任由着放在家里等他自己好了。
“艾笑?”
“嗯……”
叫了不知道多少遍,艾笑总算是回应了一句,但也只是含糊不清的嗯嗯啊啊罢了,她翻滚了一下身子,哼哼了一声,又像是睡死了过去,眉间皱起的幅度更加大了。
现在才凌晨五点多,艾母也不想叫醒安平,昨晚是她没好说,安平的脸色没有比艾笑的脸色好到哪里去,怕不是自己也累病了,安平的工作也是忙得不得了的那一种。
可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她一个女人也抬不动自己的女儿,想把她搬起来为她喝点稀粥都难。
没办法,艾母拿着体温计看着上面三十八度八的温度,直接将自己的手机拿了起来,拨了一串数字号码,足足打了三个电话,对面才有人接。
“喂,你现在在哪?那边的房子里?”
“你赶紧过来一趟,这边搞不定,你女儿发烧了,一晚上都没降温,昨晚三十九度,现在三十八度八,人都快烧糊涂了,你个做爸爸的怎么也要过来一趟吧,孩子都累病了。”
“行了行了,我不想和你吵架,你赶紧过来就是了,安平那孩子也在我们家,等会我先叫醒他让他和我一起去医院,等到了医院我再和你联系,就这样。”
艾笑迷迷糊糊烧的口干舌燥喉咙疼的,刚刚被叫了那么多趟总归是有点感觉,结果刚刚清醒一点想要出点声儿,就听到令人烦躁的事情。
又来了。
总是为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吵。
家里吵不够继续电话吵,电话吵不来就干脆冷暴力。
艾笑把自己的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被窝里,不想听到那通过于清晰的电话,也不想知道她在外面经历鬼怪的折磨的时候这个家里到底有多少天是只有一个人的。
烦透了。
厌恶透了。
怎么不去死呢?
干脆被火结界折磨死算了。
苏明镜也是。
为什么就只有她一个人要活的这么痛苦还要装作若无其事足够坚强甚至还是一如既往地敏感,能够马上抓住问题去想办法解决问题。
艾笑控制不住地开始流着生理性的眼泪,从一滴一滴的变成了泉涌一般。
但是一点声音都不能发也发不出来。
她的脑子因为自己的哭泣变得格外的疼痛,疼痛之余那个一直折磨着她的声音也开始臆想一样的出现了。
为什么不喜欢萧元正?
为什么在那个预知梦里那么讨厌萧元正,讨厌到甚至自己引发了心里存在的火结界?
因为萧元正说她不敢说的,做她不敢做的,独来独往,年轻的什么都不怕,可以说出孤独一辈子的话也在当时当刻做出真的孤独一辈子的决定。
而她看起来潇洒自由,有想法心中有度,但是最深处,最没能表现出来的,就是她最不敢诉说的。
真是烦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