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性别,指一个人在心理上无法认同自己与生俱来的性别,相信自己应该属于另一种性别。
跨性别女性,意指男跨女,出生时生理性别为男性,性别认同为女性,由男性转变为女性的跨性别者。
而性取向依旧为女的跨性别女性,又是少部分里的少部分。
黄丞就是属于这一小块圈子里的人,并且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很明显的察觉并表现出来了他的第一个不一样的地方。
他讨厌男装。
即使他的外表明明就是一个小男孩。
父母还没有离婚的时候,他站在镜子面前,看着母亲给他穿搭各种各样男孩子帅气的衣服时,他就从来没有松开过自己紧皱着的眉头。
他小时候就和父母说了这件事,他觉得很难受,很扎人,很痒,像是过敏了一样的不适,他不想穿男孩子的衣服,他想要粉粉的,像公主一样的裙子,他想留长头发,想要发卡,想要戴好看的首饰。
“哈哈哈哈哈我的宝贝,你在想什么呢?”
母亲对他屡次三番提出的这些都置若罔闻,都当做是一个笑话,“是不是和幼儿园的小姑娘在一起待太久了啊?不要老是和女孩子腻在一起,你长大之后想当个花花公子啊!”
她勾了勾儿子的鼻子,好笑又好乐地说道,压根没有把儿子说的那些话当真。
父亲也是一样的态度,直接开始调笑了起来,“怎么了?花花公子还不好啊,说明我们儿子有魅力!别人想要都还没有呢!”
黄丞那个时候根本没有办法好好地解释,好好地说出口,所以只能呆愣地看着自己的爸妈,然后任由着他们继续给他穿上帅气的男人的衣装。
等到再大了一点,上了小学了,黄丞还是不断地抗拒着穿男孩子的衣服,就连定校服的时候都表示自己想要女生的校服。
他说,他觉得自己是个女孩子,不是个男孩子,他很难受。
又是一句难受,又是一次对衣服的抗拒。
现在,黄丞的父母是彻底地发现了问题,孩子还在幼儿园的时候就当做是年少无知,和女孩子在一起太久了,所以可能有点性别认知障碍,但是都小学了,而且父母也有意识地让他多和男孩子待在一起玩,可是事情还是没有好转。
不仅仅只是衣服,他喜欢的玩具是洋娃娃,扮家家酒喜欢扮演的是女生的角色,说话举止都带着股明显的女气。
父母这下就有点担心了,然后为了纠正他这种奇怪的状态,更加地把他往男子汉气概十足的方向打扮,明令禁止他和女孩子再待在一起,让他和男生玩,每天像是看犯人一样看着他。
可是还是没有用,甚至让他小学一年级就遭受到了校园暴力。
黄丞不喜欢和男孩子在一起玩,男孩子也不喜欢和他一起玩,嫌他娘,嫌他胆子小,打枪抓蚯蚓蜗牛,黄丞都站在旁边露出一脸害怕恶心的样子。
他也一点都不男子气概的,特别注重清洁,干干净净的,其他男孩子就是天天到晚浑身脏兮兮,各种打闹,他就是安安静静站在一边,一句话都不说。
男生都讨厌他。
而女孩子他又不能跟着一起玩。
父母察觉到这件事情,和班主任进行交流好多次,但是都没有用,眼看着儿子一天比一天更加没有精神,他们毅然决然决定转学。
但是转学之后儿子到底会经历什么,面对什么,又出现什么问题,父母已经没有时间管了,只能让他自己按照自己的方式这么过活下去。
两人正在准备离婚,以前的恩爱荡然无存,只剩下了对彼此的厌恶。
曾经因为刚出生的儿子而迅速升温的感情在儿子变得越来越让他们操心,让他们无法下手去教的时候,感情也正比的迅速下降了。
他们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的婚,长时间的相处都靠着那衍生出来的亲情维系,现在家庭出的事情,让他们已经彻底没有了想要继续下去的意思。
黄丞因为察觉到了自己的不一样,所以变得格外的沉默寡言,也变得更加敏感,在上二年级上了一个学期之后,他就知道父母两个已经离婚了,但是因为害怕他因此心理承受不住,所以两人还是住在一起,只是很明显的,两个人几乎拒绝所有肢体接触。
这些黄丞都看在眼里,但是从来没有主动挑起过他知道这件事。
直到黄丞一次又一次被发现他偷偷乱动母亲的衣服,甚至化妆品的时候,这个家彻底完蛋了。
母亲恶狠狠地将黄丞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力度大到指甲都在他身上划出了血痕破了皮,她直接将黄丞脸上自己乱画的腮红口红眉毛全部徒手擦掉,眼睛都红了,“你在做什么?!你到底在做什么啊?!你是变态吗?!你告诉妈妈,嗯?你是不是变态!你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在做什么啊?!”
母亲就这么离开了,头也不回的,追寻自己的新世界去了。
而父亲,半年的时间而已,就马上给他找了个后妈。
黄丞被父亲打扮的极为帅气,被所有人夸赞着是一个有模有样的小明星一样的孩子,在二婚的婚礼上极为给父亲出风头。
只是黄丞一直隔着那套衣服在自己的皮肉上瘙痒,他看着自己的父亲,看着那个满脸写着‘我赢了’的自己的后妈,他突然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父亲的行为细节的偏差,想起了母亲离开的那天红透了的眼睛和不停掉下的眼泪。
那不仅仅只是针对自己喜欢女装的眼泪,是针对着这整个家。
黄丞不知道这位后妈在之前和自己的父亲有多恩爱,有多海誓山盟,但是知道,当他们两个有一纸婚姻作为约束,真正要开始照顾彼此,照顾一个已经有了自己想法的孩子之后,比之前母亲在的时候还要和父亲不和谐。
尤其是在她发觉了黄丞的不对劲之后。
“他是变态!心理变态的你知不知道!难怪那个女人一点都不留恋这么利落地和你离婚,也完全不争抢自己的孩子了,就是为了这个吧!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小怪物?!因为他是变态所以才走的干干脆脆!然后你再来哄骗我,让我来承受这些东西!”
吵的没完,吵的话题永远都是围绕着黄丞和父亲的懦弱孬种。
黄丞已经无所谓了,甚至变本加厉的故意在自己的后妈面前偷她的衣服穿,偷她的化妆品用,也许是因为本身长相就不错的愿意,在一次又一次的技术熟练下,他倒是能把自己打扮的很像一个女孩子,而且很漂亮。
后妈受不了了,拉着闹着要让父亲带着黄丞去医院的精神科,吵着威胁着要想办法把这个孩子的病给解决。
可是父亲不愿意,他嫌丢人,他不能说不爱这个孩子,但是自己的面子比孩子要重要。
“我知道一种方法,”父亲有一天晚上和黄丞说,拉着他在身边,“叫厌恶疗法,爸爸帮你好不好,爸爸不会放弃你,爸爸给你想办法,自己治治就好了,嗯?好不好?”
父亲的眼神都是恳切,黄丞能怎么样,只能点点头,乖乖地说好。
假装听不懂为什么会主动提出放弃两个字。
父亲也是相当不容易了。
黄丞看着男人鞠着背,神色慌张,压低声音,拿着个翻盖手机,一个小小的方块,亮着一点点的光,照在男人的脸上,显得他的脸色更加的惨白。
“你看,厌恶疗法,”父亲拿自己外套的衣角往屏幕上擦了擦,“通过直接或间接想象将某种不愉快的刺激与个体的不良行为结合起来,使个体最终厌恶并放弃这种行为,利用条件反射原理,建立痛苦刺激与不良行为之间的条件反射,用以对抗原有的不良行为。”
“儿子,你不是很讨厌和牛奶吗?还讨厌吃苦瓜,是不是?觉得牛奶太腥味,苦瓜太苦?就用这两个吧,好不好?”父亲将手机的盖子盖上,然后将黄丞抱在怀里,摸着他过分瘦弱的身体,“爸爸会帮你的,爸爸把你带上正途,爸爸不会像你妈妈一样,爸爸这么爱你对不对?”
不需要黄丞的主动回答,父亲只要自己不停地问,就像是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了一样。
之后的两年时间里,整整两年,只要黄丞表现出一点点对男装,对正常的上厕所,对玩那些男孩子喜欢的玩具的厌恶逃避,还有一点点视线的转移,想要看向自己后母的房间,父亲就生拉硬拽地将只有那么一点点个头的黄丞给拉到他的小房间里。
把他安在凳子上,用绳子把他绑住,然后用皮带抽两下在身上,然后把那些女人穿的用的东西都扔在黄丞的面前,怒吼着问他,还要不要,还想不想穿!
然后就将煮熟的,一点酱料都没放的苦瓜塞进黄丞的嘴巴里,掐着他的下巴上下动着,然后再灌进去一杯整整的牛奶,逼着他咽下去。
两年的时间,黄丞都是这么过下去的,到了最后半年的时候,父亲也瞒不下去了,对着后妈坦白了这些,然后为了黄丞,更为了他们自己,后妈也加入了这个治疗方法。
每次折磨开始前,她都给黄丞穿上最好看的衣服,给他化上最精致的妆,然后让他对着他们家里新买的最大的一面镜子,再重复着之前一年半父亲对他所做的,总算是解决了黄丞的那种变态的行为。
以后每一次,后妈涂着指甲油,看着黄丞,问他还喜不喜欢女孩子的东西的时候,黄丞都要冲到厕所去吐上半个小时,然后一直往自己的后背和腹部抓挠着,仿佛上面的伤正在长新肉,让他痒得不行。
从这个反应开始之后,黄丞也没有再闹过要穿女孩子的衣服,要打扮成女孩子了。
他老老实实地上学,颇有些别人家的孩子的意味,一路都显得很聪明很乖巧,初中以前的小学幼儿园生涯就像是在他的人生里彻底被抹掉了一样,一点痕迹都没留。
家里总算是减少了一个危险因子,两夫妻的日子也总算是过的安分了一些,他还多了一个小他十多岁的弟弟。
就这么顺顺利利高中毕业之后,他就说想为家里做点什么,到外地去打工,进工厂,然后住在外面。
父母当然没有什么理由拒绝,最好黄丞能够顺便把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也赚了,减少家里的开销。
毕竟弟弟还小,现在全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所有的金钱精力也都在弟弟身上,所以放在黄丞那里的心思自然是少了,就连他亲生父亲也不知道,这次黄丞的离开,是去他母亲那里。
“来了?”母亲接过黄丞的行李的时候显得有些不自在,有些僵硬,有些想要讨好但是又格外笨拙,“累不累?饿不饿?想吃什么?妈妈带你去吃,房间也给你打扫好了,是想先回家还是先吃饭?妈妈知道好几个餐厅,你比较喜欢哪个类型的啊?”
黄丞显得有点冷冰冰,他皱着眉,很不能理解地看着他这个陌生的母亲,“我不是说了要住外面吗?而且我找的那个工厂的工作是包吃住的。”
“啊……这个……妈妈还没有和你说……”母亲捏着行李杆子的手动了动,咽了一口紧张的口水,脸上精致的妆容都因为她紧张的汗水而有些花了,“你不是大学的专业选的全都是金融有关的吗,去工厂真是太浪费时间屈才了,你成绩那么好,应该先接触点与金融有关系的……所以妈妈就帮你拒了那份工作,你来妈妈这边的公司吧,对你有帮助,工资和工厂的一样的!妈妈也提供吃住。”
母亲眼里都是对黄丞的恳求和期待。
黄丞却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两个人尴尴尬尬地互看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由黄丞先提了出来。
“我对你的安排也没有什么异议,但是,你确定你能接受的了吗?”
“我会女装,也会化妆。”
“我长大了,我不是变态。”
“我只是一个跨性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