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风月忍住想现在就手刃他的冲动,她不行也不能,她太弱了,她今日别说是对他动手了,就算是行事态度不如谢无为的意,她现在有的一切都会被收回,明日她就会出现在前往沛县的路上。
若是唯一的仪仗都没了....
她当真就是报仇无望了。
谢风月做不到!她活生生的父亲开开心心的周游诸国,回来就是魂归往昔,她做不到让他在天之灵都不安息,她有朝一日必定要夺走谢无为最在意的东西,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大夏将倾,他却无能为力,她必定要在将他踩在泥里,压在他最看不起的谢氏旁支谢荣墓前,磕头认错。
谢风月赶紧低下头去,掩饰住眼里汹涌的恨意。
“若是让那些人知道了,肯定会以此作文章,趁机污蔑谢氏的,那我岂不是给家族蒙羞了吗。”谢风月声音越说越低。
谢太傅脸上却扬起了一抹笑意:“为父这不来了吗,为你扫尾。”
谢风月这才将眼神转向床榻之人,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惧意,这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得是小女娘在惧怕死人。
“那....他该怎么办..”
谢太傅心情大好,却还是依旧试探着谢风月,他也是怕这不在他身边长大的女儿,跟他不是同一条心。
“死了个下人罢了,一卷草席丢到城外乱葬岗即可。”
他说完这话,如炬般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谢风月。
谢风月表情出现些犹豫,她委婉开口:“他虽不是我生父..可也没苛待我,这么做是不是有些...”
她话还没说完,谢太傅就冷笑起来,一扫之前的磊落模样。
“你怕是忘了谁是你父亲吧。”
谢风月怎么能忘,她的父亲就是谢荣,这事是她亲自从母亲嘴里套出来的,可事到如今.....事到如今...
“月儿怎么敢忘记父亲呢,我的父亲可是谢氏族长,是带领谢氏万千族人的族长,只不过..”
谢风月眼神飘向床榻,脸上适时露出害怕的神色。
她的恭维明显起了作用,谢太傅多分给她一些耐心:“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他死在了我府上..我怕若是不好好安葬..他会..”
谢风月简直是把担忧死者作祟的小女娘模样演的活灵活现。
谢太傅放心了许多,但他老狐狸一只了,又有卫宁一直在他跟前与他说了谢风月不似表面那般听话,他依旧试探道:“那你不如就搬回谢府居住,反正予儿下月也要启程回陈郡了,就当你们姐妹培养感情了。”
既然谢风月是个不稳定因素,干脆就放在他眼皮底下,料想她一个小女娘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她若是肯回谢府,那他也不必冒着跟柳清岚撕破脸风险了,若是不肯...柳清岚如何,谢风月又如何?一个大族前进的齿轮必定会碾过一些残肢断节,无所谓了。
“真的吗?我也可以住进谢府吗?母亲不会生气吗?”谢风月眼角眉梢有些藏不住的喜意,却还假装担忧询问道。
谢太傅在朝中摸爬滚打数年,自认为察言观色不在话下,更别提谢风月不是过是个在穷乡僻壤长大的女娘了。
他心下了然,原来她一直居住在外是怕夫人会苛待她,也是,在陈郡之时,他就从下人口中知晓了,夫人和予儿是如何磋磨她的,她心下担忧害怕也是正常。
谢太傅肃了神色:“这个我会安排好的,你不用担忧,若是你愿意回去居住,那今日就同我一起回去吧。”
谢风月努力压下嘴角的笑,在谢太傅看来就是她早就想回去了,毕竟只有住在本家才代表着是被族中看重的女郎。
他大手一挥:“郡主府的事你不用管了,交给你兄长吧。”
谢风月这才看向从未开口的卫宁:“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兄长了,我之前任性不懂事已经给兄长添了天大的麻烦了。”
谢风月先行将之前敲锣打鼓揭发卫宁的事定义成了任性不懂事,卫宁当着谢太傅的面一时间也找不到话来反驳,只能阴沉着张脸看着谢风月。
谢风月朝他嫣然一笑,随即一拍脑袋:“哎呀,我怎么把公子衍忘了呢!他还在门口呢!”
她说完不等两人反应就大声嚷道:“郎君,外头热,快进来喝口茶吧,我们已经聊完了。”
话音一落,院外的公子衍足尖一点,就越过拦住他的府兵,几息之间,门外就响起了三长一短的敲门声,这是乾安士族晚辈敲门礼。
谢太傅瞪了一眼谢风月,责怪她大呼小叫。
谢风月就当没有看到,三步并作两步就将门打开。
清隽无双的世家郎君风度翩翩,进门就行了一个晚辈礼。
“晚辈倒是可以帮谢女郎处理这事。”他停顿了片刻后解释道:“女郎总归是姓谢,这事若是再由谢家人出面,指不定外头就传谢家女草菅人命呢,太傅可别忘了,自从公主雅杀害王家女郎一事后,朝臣们对盛京世家女郎们盯的可不算松呢。”
公子衍为了给这话加上可信度,继续道:“前几日宝阳公主打伤岚淑妃女儿一事,余家不是还被言官们参了好几本吗?那折子如今还在我父亲书台上摆着呢。”
乾安朝政确实是把持在世家上手,但这个世家指的主要还是琅琊王氏,他谢无为虽是三公之一,却只有从旁协助的权利,同为乾安顶尖世家,他如何愿意久居人下啊。
公子衍这话明面上虽是在说宝阳之事,暗地里其实就是说明了,今日之事可大可小。
“你有什么要求。”谢太傅面色不愉,换谁被个小辈变相威胁脸色都好不到哪里去。
公子衍折扇“唰”的一开,笑的那是个光风霁月,“要求嘛,晚辈早就同太傅讲过了,我心悦于月女郎。”
公子衍对此夹带私货毫无心理负担。
“你父亲不会同意的,你何必做无用功。”谢太傅也不谈拒绝,也不谈同意,他将这球踢回给了公子衍。
公子衍嘴角依旧带笑:“这就不劳太傅担忧了,晚辈话已至此,郡主府内突然死了个从城外迎回来的人,就算没了月女郎草菅人命的谣言,也总能出点前程往事不是吗?”
若之前的话是春风细雨,那这赤裸裸的威胁简直就是雷霆狂风了。
谢太傅黑着一张脸,朝着谢风月开口:“还不回家!”
这话的意思就是变相的同意公子衍的要求了,他起身甩袖就走。
谢风月看了深深看了一眼公子衍后,也紧随其后跟在卫宁身后出了门。
谢风月与卫宁坐在同一辆马车内,相顾无语。
直到谢风月到了谢府大门,即将下马车之时,卫宁才神色不善的开口:“妹妹倒是有长进。”
谢风月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就像兄长所说,人死不能复生,我总不能为了个已死之人就舍弃了这荣华富贵吧。”
“你我二人不甚区别,都是同一种人。”
相似的面孔,相似的笑,卫宁:“哦?我是何人?”
谢风月在心里默默回应:“该死之人。”
“清醒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