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着顾正臣的话,大气都不敢出。
这可是镇国公,比知县大太多了,加上人屠的威名,谁敢造次,甚至都没人敢直视顾正臣。
顾正臣命人取来卷宗,严肃地说:“前任知县王恩越一家三口都被烧死在了床上,这起案件调查到现在,依旧毫无进展。这里是县衙,你们每日都在此处,此案不调查清楚,惩治真凶,还他们一个清白,你们如何做到入夜能寐的?”
卢绍芳低下头,县丞万鹄、典史潘八口也面露惭愧之色。
顾正臣将卷宗打开,简单扫了几眼,与方美拿出、自己看到的卷宗一般无二,便说道:“前任知县一家人被烧死,可以证明的一点是绝非意外。首先,火势太急,有人闻到了火油的气味。”
“其次,三个人,两间房,全都被烧死在床榻之上,这一点不符合一处失火引发火灾的情况。显然,这一次火情是两个房间,放了两把火。虽说卷宗里写明了,从外面推门不入,插栓阻挡,看似是密室,实则是伪密室!”
“放了火,一样可以从门窗离开,并且让门窗紧闭,这种手法多的是,不需要质疑。所以,王恩越一家人是被杀害。卢知县,你认为呢?”
卢绍芳赶忙回道:“镇国公所言极是,下官翻阅卷宗时也是如此认为,包括刑部、督察院的官员,也是如此看法,所以排查内外,只是问来问去,始终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顾正臣呵了声:“刑部、督察院、锦衣卫联手调查,这个人都能瞒天过海,安然无恙,你们县衙自查,那更不可能有真相了,对吧,典史潘八口!”
卢绍芳、万鹄等人猛地看向潘八口。
潘八口脸色阴沉,缓缓抬起头将目光投向顾正臣:“镇国公,这话是何意?”
顾正臣将手中的一叠卷宗丢了出去:“这些卷宗没有任何意义,一个人的谎言,足够误导整个案件。潘八口,是你领了授意,在锦衣卫到来之前杀死了王恩越。”
捕头安愚、班头周宽等人看向潘八口,一个个警惕起来。
知县卢绍芳眉头紧锁,对顾正臣道:“镇国公,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是典史,前任知县王恩越被害当晚,他冲在了救火一线,就因为这事,还烧伤了手。”
潘八口走了出来,厉声道:“这里是江浦,应天府之下!镇国公,我虽只是个小小典史,但那也是吏部铨选、皇帝任命,是朝廷命官!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说我是真凶,今日若是拿不住证据来,下官斗胆,愿向应天府衙求个公道!”
顾正臣手中翻动着惊堂木,看着愤怒的潘八口,缓缓地说:“证据,我还真没去找。”
潘八口愤然喊道:“那就是空口无凭,恶意诬陷!镇国公,枉你有青天之名,便是如此判案的吗?莫不是那些人头滚滚之下,全都是一个个糊涂鬼!”
“住口,怎么给镇国公说话的!”
卢绍芳呵斥。
潘八口冷笑不已:“诸位,我潘八口自从洪武十二年任了这典史之后,亲手抓的有罪之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谁见过我枉法过,谁见过我哪一次县尊的令签没复命过?”
“镇国公,权贵虽高,可小官也是有尊严的!何况我与前任知县王恩越有私交,他待我如弟,我待他如兄,这般污蔑,我忍不了!”
顾正臣面带笑意地看着潘八口的表演,言道:“物证我是没有,但我有个人证。锦衣卫小旗官胡常,这个人证,不知你潘八口知不知道,若是胡常不够,我还可以将唐骅喊来。”
“毕竟王恩越死在了锦衣卫动身的前一天晚上,这消息是如何从金陵送到江浦,你们又是如何定下计策,匆匆动手灭口的。这些事——他们清楚,你不清楚?”
潘八口原本正气凛然的一张脸浮现出了惊慌之色,矢口否认:“我不认识什么胡常,更不知道糖骅是谁。”
顾正臣站起身来:“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狡辩,那我再说一个名字,朱七巧,你知不知道?那王寡妇,你认不认得?呵,怎么,慌了,怕了?”
潘八口万万没想到顾正臣会知道如此之多隐秘至极的事,显然,他提到的每一个名字,都意味着一个人落网!
顾正臣玩味地看着潘八口惊疑不定的神情,呵呵笑道:“你家公子都不保了,你还要在这里继续坚持下去吗?潘八口,不,我应该称你为潘尺!”
潘八口蹬蹬后退两步,骇然地看着顾正臣。
顾正臣哼了声:“锦衣卫调查驼子被害一事时,询问了龙江千户守御所之中善用峨眉斧的人物,其中有一个名为潘尺。后来搜查赵仇的家,找到了峨眉斧,我一度认为赵仇便是潘尺,不过是化名了。”
“直至后来锦衣卫审讯赵诚、赵信,赵信交代,赵仇师承潘尺。细细追查下来,那就是你!我很好奇,你与罗根是不是商量好的,一个将木山化为根,一个将尺拆为八口,既然都换了名,为何不能彻底一点?”
潘八口没想到隐蔽多年的身份被扒开,当即就要向外走,却看到了庄贡举等人拦住去路,抬脚踢开一个衙役,夺过水火棍,便朝着顾正臣杀了过去,厉声喊道:“镇国公,你好本事,但也只能如此了,一命换——”
噗!
潘八口猛地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地,再看大腿处,竟有一支弩箭没入其中,刚想站起来,林白帆一脚便踢了过来,鼻梁塌碎,牙齿脱落,两只眼瞬间充满血丝!
“拿他下!”
“保护镇国公!”
卢绍芳喊着,护在了顾正臣身前。
林白帆踩在弩箭之上,血水汩汩地从潘八口大腿处流淌出来,潘八口疼痛至极,紧咬牙关,狰狞地喊道:“公子无双,顾正臣,你不是公子的对手,你也不可能是抓到公子!”
顾正臣走至潘八口面前,低声道:“前任知县王恩越一家三口死了,这是一笔血债,他到底掌握了你们什么秘密,值得你们如此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