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区域，一个行业待久了，往来的伙伴极大可能是熟人，哪怕不熟，稍微聊一两件事，就能共鸣共情了。在市场不景气的几年里，行业也没有新人的进入，使得已经充满熟人的市场更熟了。
不在府城的1个月里，周义曾经问坚守的李晓娜有没有什么职业规划，虽然她才刚毕业半年，但目前地产行业已经隐约有夕阳产业的趋势，曾经大开大合的场面已经不可能再出现了。省会广城新项目开盘都没有办法稳定蓄客，虽不至于无人问津，多少营销人都是开盘就换车，开长城之类国产车的就敢换合资的汉兰达，开宝马标入门款的就敢去提奥迪A6，奔驰c级的越级开S级都是洒洒水，但那都是过去时。现在的状态是开发商截流，营销人也截流，奔驰E级的赶紧换小米领克，10来万的日本车好像已经很省油了，还不如五菱比亚迪省的电池车省。
李晓娜也回答了，说了很多，大意是别的行业，门槛低的韭菜多，门槛高的她连闻味儿的机会都没，因为进入社会才几个月，各种想法和担忧都说了一通，属于语无伦次的那种。
周义又错估了毕业生的生存成本，告知工资涨了，但并不能明显改善生活，以及日常的消费习惯。
而李晓娜说工资已经很高了，每个月还能剩1000来块。
一番形势分析，最终没能动摇李晓娜，反倒是李晓娜还主动揽活，说愿意多学点东西。
回到当下时分，郊外的农场饭馆，周义刚处理完一个小问题，马上又得处理下一个问题。
以前的老同事，得知周义当老板了，并且门店也到了用人之际，而销售本身又都是主动积极的人，即便心存芥蒂，也不能伸手打笑脸人。
周义把在蘸料台等待的韩舒妍叫出了食府之外，10分钟后，二人各拿着一小碗搭配好的蘸酱，回归众人视线。
“周总，老板娘。”
几人纷纷叫着，这声老板娘，更把韩舒妍叫得心都软了。
“关火！”莫家蕾喊道。
朱光亮收到口令，在关火的同时，把从锅里打出来的鲜虾盛到周韩二人面前。
“谢谢，小朱，有家室的人做事就是细致。”
周义尝上一口，话题一转，把在亚城的见闻细细说来。
当周义说完，在座的其他人想要把话题拉回来时，周义又以“先吃饭”为由叫停。
“来，我们敬老板娘，今天喝饮料，下次喝就是二位的喜酒啦。”
“谢谢，谢谢。”两人齐声笑道，配合着举杯。
“那大家可要准备好份子钱哦。”周义说。
“一定，一定。”几人附和道。
周义找个理由失陪，留韩舒妍再次探底，再看看其他人的眼神，好急。
周义朗声道：“慢慢吃哈，想吃什么尽管点，这顿由我请，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帮忙。”
“这怎么行，我们安排的局能让义哥出钱？”着冲锋衣，爱钓鱼的韦哥说。
“咱们这里谁是老板啊。”周义大声嚷道，一副喝了假饮料的状态。
“我是。”
旁边走动的男子忽然往这边回应，以为是叫他来着，于是就走了过来。
“你们好，我是负责人，吃的还好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男子说，还用上了蹩脚的东北腔。
大家伙相觑一笑，还是交给老板说吧。
“没事。”周义用府城话说。
“菜都合口味么？”老板又问。
“挺好挺好。”
周义没有继续磨嘴皮，稍微看了一眼杯盘狼藉的桌面，绕一圈跑去前台了。
“老板娘，这个脑花，你也尝尝。”莫家蕾将大漏勺举到韩舒妍面前说。
韩舒妍拾起筷子，连说谢谢。
眼下就剩自己面对着7个如家置业的前员工，韩舒妍一边吃，一边思考着话术，想把话说好听了，让众人都满意是很难的，而周义也没想过拒人千里之外，在几人之中还是有值得吸纳的力量的，可人情之外，是利益，照顾不好他们，也不太可能转化什么利益。
韩舒妍的方案是细水长流，即降低成本，他们之中必有因生活压力而另谋高就，毕竟在商言商；而周义想要严进宽出，工资给再低也不不会省去多少，一拖一或者一拖三，不谈工资，以类似工程单的合作模式，用进度款去激活他们的潜力，虽然是恶心了点，但哪怕合作不了，也不会伤了感情。
事业初期，脸面可能变现不了，但运作到某个阶段，卖的就不是利益而是脸面了。
至于也在座中的李晓娜，吃的倒是蛮香，筷子向左就支持右边，反之则支持左边，主打一个声东击西，独立人格。
“你们，都是离职状态么？”韩舒妍问。
“对啊。”
“离职。”
几人纷纷说道，又一一把家庭窘状复述了一遍。
韩舒妍看了看手机，周义竟也没发出行动指示，以往大事，他都是不会让韩舒妍没有指导思想的情况下单独处理的。
“我们现在，别看门店挺大，那只是脸面，归根结底也就初创的小工作室……”
韩舒妍化身hR，不仅介绍企业背景和公司框架，发展业务、阶段性计划、工资结构等等也一一吐露，资本家的嘴脸在她的口述中也是有了具象化。
“啊？”
“2500？”
众人迟疑，都以为听错了。
“是2000+500。”韩舒妍纠正道。
啊？现在房地产的哪里还有那么低的工资呀。”
“是啊，保洁都2800。”
大家坐不住了，有的架腰弓手，有的开始左顾右盼，有的看起手机。
韩舒妍也意识到自己话太急了，思考着怎么安抚之辞。
“我们的佣金和奖励机制会弥补这个缺陷，比如首单奖，连开奖，新人奖，月末冲刺奖等等，根据产品的不同，我们的跳佣也是不同的，大家也都知道周义在销售线上很多位置都经历过了，不久之前他也还是一线人员，制定出来的薪金体系也必然把应得的都分给大家。”
“哦，那我们的一些待遇方面呢?社保之类的。”莫家蕾问。
大家稍稍缓和，有可聊的余地，还是把周义搬出来管用。
“买。并且我们的合同是按劳动合同来签，而不是避税用的劳务合同——”
“哎呀，给大家尝尝这里面的绿豆酥。”
周义回来了，一手拿着咬了半口的绿豆饼，一手拿着两袋牛皮纸袋的点心，坐下来的他把两袋东西左右分发。
“聊到哪儿了。”周义问道。
“社保。”
“没有。”周义说道。
“啊？”
不但这些昔日的老同事诧异，韩舒妍更是感觉做了一通无用功，说好的红脸她来，黑脸交给周义，此刻的韩舒妍不仅脸黑，两眼都黑。
还未等众人发问，周义抢先一步？
“你们都是一起的吧？团队哈，也叫team。”周义问道。
众人点点头。
“好，我再问你们，你们，”周义把手里的饼塞进嘴里，快嚼咽肚，太高嗓门接着说，“谁是主管！”
他们压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周义的话一下子搅浑了他们的明眸清水，面面相觑，答不出一个字来。
“我是。”
这个小型卡座外，又冒出一个回话的女人，像刚刚的老板一样，听到了之后，她便赶往这边。
“丢~~”周义说，这服务简直没得说，出现得那么合适。
还是李晓娜打发了食府的主管走人，现在的资方劳方，博弈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节点。
“主管负责统筹安排行动，我们既然是中介，手里是不是得有房？有房了，是不是得根据房源特点找到贴合需求的客户？”周义解释道。
原本还想着谈工资，谈待遇的老同事们，瞬间没了气场。
“没有主管，就没有主管吧，那我问，你们，你们谁——”
“义哥啊，我们都没有的，你再喊，等一下组长又来打招呼了。”韦哥抢话说道。
“哈，是需要组长，去整合资源，我们有商家能卖商铺，有客户，不论哪个售楼部需要Sp，我们都能合作，是吧赚点人头费，下午茶就有着落了。那我们自己可以找大巴车吧，自己可以印传单吧，这些虽然是小钱，但量变就能够改善到我们的日常。”周义再说。
“明白了，义哥，我们今天也是没准备好，脑子一发热就来跟你要工作了。”莫家蕾说。
周义点上一个根烟，接着说，“没事，有房源了我们就能开工，其他辅助岗位补上也才有意义。组长啊，主管之类的，你们民主选择好就得，最终要的就是整合各种资源，我们一但行动，这些资源就是我们的发动机呀。”
又是一次场面的化解，当韩舒妍还想着按部就班，一问一答时，周义已经主动到安排这些过去的老同事未来的新伙伴做事了。
“又抽烟，你这一天都抽多少了。”韩舒妍嘴上一百个不乐意，手却是一点没使劲。
周义不理，长吐一口烟，拿起筷子，继续吃菜。
“那……义哥。”朱光亮突然开口。
“宵夜可以上你家烧烤坐坐，喝点酒，我们扫小黄车去。”周义说。
“不是，我是想说……”朱光亮编不出好的说辞，干脆直说了，“你看，大家都有整合了，那把我也整合进去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