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柳暗花明
“只有过一面之缘。”阿煜回答道，“再次见他的时候，他已经被韩尚书的人押解到刑场上了，罪名是贪污赈灾的粮款。”
“胡说！他根本没有贪污，我们一家都过得很清贫，他还经常拿出自己的俸禄去资助穷苦的百姓，灾情刚开始的时候就开仓放粮了，怎么可能贪污粮款！”狗剩激动地反驳道。
“我知道。”阿煜露出了有些难过的眼神，“他是被人诬陷的，诬陷他的人确实是后来的刘知县，但又不止他一个。”
狗剩表情一僵，连忙问道：“都有谁？”
“他上面的人。”阿煜回答得含糊不清的，似乎有意在避开什么。
“知州吗？”狗剩不依不挠地追问道。
阿煜顿了顿，叹了口气，说：“比他还要更上位的人。”
然而狗剩还是不愿放弃：“那种人为什么要陷害我爹？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知县，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吧？”
“有的时候他们要整一个人，往往不是因为那个人得罪了他们，而是因为挡了他们的道。”阿煜回答道，“你知道兴安县有非常丰富的铁矿吧？”
狗剩一愣，默默点了点头。他虽然年纪小，但是东奔西跑了这些年，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他们想要你爹配合，对朝廷瞒报产量，帮他们攫取利益，但是你爹拒绝了，他们就只好干掉你爹，换个愿意听话的上来。”阿煜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狗剩一听，脸色都白了：“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盐铁是朝廷专营的，瞒报是死罪，你爹当然不答应。五年前我到兴安县主持赈灾的时候跟你爹见过一面，他说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让百姓吃饱饭，这句话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阿煜说着，眼神变得忧伤了起来。
“所以后来爆出他贪污赈灾粮款的事时，我根本不相信，虽然赶了过来，但是什么也没能做。我后来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没发生让我急着离开的事，我是否能帮他挡下这一劫，只不过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这个他们到底是谁？”狗剩说着，眼里流露着出离的愤怒。
阿煜沉默了片刻，反问道：“你知道了又能怎样？你连靠近他们都做不到，就别白费力气了。”
虽然狗剩很气愤，但他知道阿煜说得没错，他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什么都做不到。意识到这件事后，他的心里只剩下说不出的哀伤。
“如果……他们想对我爹出手，为什么要等这么久？他们早干嘛去了？”他还是把自己最后一个疑问抛了出来。
阿煜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银子河，回答道：“因为五年前某个想要中饱私囊的大人物上台了，所以才会发生你爹的悲剧，并且不止你爹。”
听到他这么说，狗剩才终于明白这件事的覆盖有多广，也终于理解阿煜所说的想活命就不要管了。只是这种不甘心的感觉实在令人难受啊！
“难道就没有谁能制裁他们了？”狗剩幽幽地问了句。
阿煜有些难过地别开了头，小声地说了句：“至少我不行。”
咦？他刚刚说了什么？狗剩猛然反应过来了，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句问话：“这不是白家的阿煜吗？又有什么事找我？”
二人回头一看，王大夫背着药篓从山上下来了。
话题就此打住，阿煜转过身对他露出了普通的笑容，说：“王大夫，这小子想问你收不收徒弟，想跟你学习一下。”
王大夫吃了一惊，看了看狗剩，又看了看阿煜，叹了口气，说：“唉！只能说你不赶巧了，我才刚答应收郭家的小儿子做徒弟，这再来一个我可没这么多精力教啊！”
狗剩一听，脑袋耷拉下来了。
阿煜看了他一眼，说：“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咱们走吧，你先跟来师傅去同乐县吧。”
“同乐县？”王大夫愣了一下，重复了一遍。
阿煜回过头来问道：“同乐县怎么了？”
“我师弟就在同乐县，他是开药铺的，前不久跟我说想收徒弟来着，如果你想拜他为师，我可以帮你写一封推荐信。”王大夫说道。
这番话让狗剩的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真的？那可太谢谢您了！”
这一整天，阿煜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尊称，顿时有些无语了。现在的小鬼头都这么现实的吗？
不一会儿，他们就拿着王大夫的推荐信，回到了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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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如霜已经把车子的笼头套在了家里的黄牛身上，而来福则是跟车夫一起坐在院子里喝茶，一副只等他们的架势。
“怎么样？”白如霜见他们回来了，于是问了一句。
阿煜没有主动回答，而是看了狗剩一眼，示意他自己说。
于是狗剩腼腆地笑了笑，说：“虽然王大夫说他已经收过徒弟，没精力教我了，不过在他得知我要去同乐县后，说他有个开药铺的师弟想收徒弟，还给我写了推荐信！”
来福有些替他高兴了：“那就太好了，知道是哪家药铺吗？”
狗剩点了点头，把手里的信递给了他：“信上写了，叫同春堂。”
听到他这么说，白如霜不由地愣了一下，问道：“狗剩，原来你识字的啊？”
狗剩一听，表情顿时僵住了，看了看阿煜，然后把头低下了，小声说道：“我爹娘还在世的时候，上过两年私塾……”
“原来是这样。”白如霜释怀地笑了笑，说道。他说的是私塾，也就是说他家以前家境不错，不然也读不起私塾。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么多，确实很令人心痛，好在结果不错，也算令人欣慰。
“那更好了，你要是识字，师父教起你来也省力不少，再加上这封推荐信，他一定会收下你的。”来福也很替他感到开心，“不过你还是先跟我回县城吧，要等到这个月底我们才会离开，这段时间你就先在木匠作坊待着，免得你那个所谓的大哥找到你。”
狗剩点了点头，说：“好的，谢谢来师傅。”
“对了，来师傅，反正这马车得还给县衙，不然你就先带狗剩去找一下张大人吧，跟他说一下那个地痞无赖的事，张大人一定会秉公处理的。”白如霜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
来福看了狗剩一眼，说：“说得也是，不管狗剩能不能逃离他的魔爪，作为一个威胁小孩偷东西的流氓头子，都得好好处理才行。”
狗剩吃了一惊，问道：“你们说的是新任知县张大人吗？他是个好官？”
白如霜对他微微一笑，说：“没错，我可是亲眼验证过的，你可以相信他。”
狗剩听了她这番话，稍稍松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只有我一个能逃脱，其他人都还继续受苦，这不是我想见到的，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们都能被解救出来！”
“放心，张大人一定会帮你把你的伙伴都解救出来的！”白如霜说着，摸了摸他的头。
“那事不宜迟，我们就先回去了。”来福说着，打开了马车的门，让狗剩坐上去。
狗剩上了车之后，打开了车窗，朝白如霜和阿煜挥了挥手，刚想道别来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对阿煜招了招手。
“干嘛？”阿煜走了过去，问道。
“我们是不是曾经在哪儿见过？”狗剩问道。
阿煜一愣，露出了凶巴巴的眼神：“没有，快滚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