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儿看起来并无异常，敢问顾医师，此毒长久的留在体内可有什么后果？”
皇帝沉吟许久没有说话，最后还是皇后开了口。
姜若瑶早知道自己还没有重要到可以让帝后罔顾姜国如今的情势去求一株药草，可真从他们的嘴里听到这话，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伤心和失望。
“娘娘不用过于担心，十一殿下中毒不深，眼下没有要紧的症状发作出来，也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似乎是对姜若瑶心境的变化有所察觉，顾医师微微一笑，温和而又安抚。
“啊……那本宫就放心多了……”
皇后娘娘抬眸与身侧站着的颖妃相视一眼，雍容华贵的一笑。
“那，成王世子呢？”
姜若瑶轻轻皱了皱眉：
“他如今昏迷不醒可算是发作了症状？依顾医师之言，可是有可能会……”
顾医师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好奇她为何更关心旁人的生死。
不过姜若瑶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皇帝，还有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人躺在一旁呢！
若不是有成王世子这一扑，说不定躺在那儿的就是自己了。
不对，那刀只是插进了成王世子的胸膛里就昏迷不醒了，当时那刀可是直接冲向自己的心脏啊！
要是真刺中了，说不定自己早就见阎王去了！
“对，对，对！成王世子中毒深不深？可有什么大碍？”
皇帝猛的坐起身来，身子倾向顾医师的方向，神色急切。
顾医师唇齿迟疑，眉心也微微蹙起，似乎有些难以开口。
看着他的神色，姜若瑶也控制不住的有些心慌。
这种陌生的感觉，令她的一颗心更加慌乱了。
不过此刻，皇帝比她还要着急：
“顾卿，你但说无妨！”
“是，陛下。”
皇帝这句话给了顾医师开口的勇气，他的声音在并不宽敞的营帐里回荡，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此毒乃大荒草原独有，除非混在食物中吃下否则不会有性命之忧！每个人的症状也会由于男女之别和体质康健与否而有所不同。
譬如十一殿下，身为女子又中毒尚浅，所以并没有什么影响，最多是余毒难除，日后身子会弱一些，以后要好好养护。当然了，十一殿下金枝玉叶，实在不必为此担心。
可成王世子不同，他身为男子本就与此阳毒相克，况且世子武功高强，会比寻常男子中毒症状更严重。再加上，在下目测这淬了毒的匕首堪堪擦过世子心脏半分不足，可谓是危险至极。”
“哎……世子受此苦楚都是为了救朕！成王府世代忠良，老成王如今守着我大姜边境，护我大姜子民安然，可朕却没有照顾好老成王唯一的子嗣，还让他为朕挡了一劫！朕，心何安啊！”
皇帝看着林羽庭苍白的面色，痛心而不忍的转过了头。
“这不是陛下的错，是那贼人太胆大包天，竟然敢以卑贱之身刺杀陛下！陛下是真龙天子，自有上天庇佑，他们不过是找死而已！陛下，臣妾说得对也是不对呀？”
皇贵妃知情识趣，立即抚上皇帝的胸口，柔声的安慰着。
“爱妃……”
“哼！”
颖妃最看不过后宫女子这等矫揉做派，且还当着外臣的面呢！半分宫妃该有的端庄持重也无！
斜斜的瞥了皇贵妃一眼，轻轻的从喉咙里冷哼一声。
这声音大小拿捏的刚刚好，既不会太大让外臣听见失了宫妃的礼数，也不会太小叫该听见的人听不见。
果然，本还打算上演一出郎情妾意的皇帝和皇贵妃都听见了。
一个面色讪讪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推开了怀中软香如玉，又板起了严肃的面色。
一个则是被坏了好事，一脸的恼羞成怒，恨恨的瞪了一眼颖妃。
颖妃自然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这等不知礼数之人怎配在帝后座下服侍！
妖媚！祸主！
底下站着的大臣眼观鼻，鼻观心，虽然看不清楚上座两位宠妃的眉眼官司，可基本的察言观色还是有的。
遇着这等后宫之事，他们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只是这凡事，总有个意外！
这个意外就是那位仗义执言，连冷面阎罗的威名也不惧怕的老骨头。
只见他一双眼睛毫不忌讳的直视上座，从颖妃到皇贵妃，甚至连皇帝，他的目光也一一的扫视过去。
他一大把年纪了，历经先帝与当今陛下两朝，当年夺嫡之争何等激烈，就算他当初更看好敦厚仁善的先太子，陛下登基后整治朝纲，他不也安然熬过来了么？
甚至坐到了当今首辅的位置！
他凭借的可不只有敢于直言谏上的勇气，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活到这把年纪，他什么没见过？什么看不透？又有什么好怕的？
这种三脚猫功夫的争风吃醋，他只消一眼就看得明明白白的。
皇贵妃固然妖媚，可如今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陛下年轻时意气风发，剑之所指无人敢摄其锋芒。如今年岁到了，年少时的热血褪去，朝堂上权衡谋算多了，便有些迷失本心，舍本逐末了。
如今，刺客逃脱，十一公主为父遭难，成王府唯一后嗣身中奇毒昏迷不醒，难道现在是理会这些后宫琐事的时候么？
老首辅不满的深吸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拱手行礼：
“陛下——我们还是先问问顾医师成王世子体内的毒到底有何要紧的吧！”
“对，对，对！顾卿你说，庭儿这毒可有什么妨碍？”
皇帝这才反应过来，指着跪在下首的顾医师问道。
顾医师依旧是那样淡淡的样子。
行礼也是淡淡的，回话也是淡淡的，甚至连面上焦急或迟疑的神色也看起来淡淡的。
就像是一捧清水，或喜或嗔，总是那一捧清水，无波无澜的。
所以，即便是好好的无端被打断说话，又反首继续说，这位顾医师也还是那样安静的跪坐着：
“是，陛下。
这毒在成王世子身上发挥到了极致，除了不至于要了世子的性命，其余都是大害。”
医师一张舌头，上下咂舌之间便可断人生死祸福。
此刻的顾医师便是如此，神色淡淡，却在三言两语之间话尽了一个年轻生命的悲剧。
“这毒在世子体内拖延的越久，对世子身体的消耗越大。它先是会一点点吞噬掉世子的武功，然后会腐蚀世子的容貌肤发，直至世子如十一殿下一般孱弱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