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店长,货到了。”
货车司机进来,四处瞅了瞅,“一段时间没来,店里大变样。”
最近来光顾的客人多,货物需求量大,商品经常一下子就卖空了,上次来送货的还是另一个货车司机,那人是最早和陆宁春打交道的。
她出来清点货物,陆家盛则是和货车司机套近乎,询问人家开货车的一些趣事。
她拿着本子和笔走进车厢里,一边查看货物一边打勾,最后停在面粉袋前。
她来到车厢口喊道:“师傅,这次送的面粉怎么都是外地的,一袋本地面粉也没有。”
货车司机正在和陆家盛吹牛,说的兴起,听见陆宁春的询问,忙停下话头,回道,“本地面粉成本高,价格贵不好卖,进货的人少,外地面粉也不错,价格便宜不少。”
她道:“可我要了二十袋本地面粉,你们私自更改我要的东西,这样不好吧。”
货车司机无奈道:“我就是个送货的司机,要不然我和厂里打个电话问问,看怎么处理。”
“行。”她点头。
货车司机进去柜台前打电话。
陆家盛刚刚和司机交流了一番,觉得对方为人热情,挺有好感,忍不住帮他说两句话。
“姐,不都是面粉,我看着没什么区别,价格还便宜,你就别为难人家司机师傅了。”
她看向陆家盛:“你觉得我在为难他?”
陆家盛被她看得缩了缩脖子,打哈哈道,“没有,没有,姐,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这种事不能惯着,有一就有二,刚开始只是用其它牌子的面粉糊弄我,见我好说话,以后是不是要用劣质品来糊弄我,必须要搞清楚。”
陆宁春的神情严肃。
“谁说外地面粉和本地面粉差不多,那都是骗外行人的,有点经验的厨子都知道,咱本地面粉无论是做包子馒头还是点心,口感更好,咱本地面粉在全国都是有名的,之所以价格高,是因为加工出售的少,才让那些外地面粉抢占了市场。”
陆家盛听的半懂不懂,他就听明白一件事,“确实,每年咱自家用小麦加工的面粉确实比买的面粉更好吃,就是颜色不如人家白。”
货车司机很快出来,忙不迭的跟她道歉,说是仓库管理员不小心弄错了货,承诺今天晚点重新给她送来一批本地面粉。
大姑父跟这家工厂供货商合作很久了,对方态度良好,陆宁春自然不好揪着不放。
稍后来送货的货车司机换了之前经常和她打交道的那位。
两人很熟悉了,货车司机没瞒着她,悄悄的告诉她这次“发错面粉”的原因,工厂仓库里很难找到二十袋本地面粉。
本地面粉销量不好,不断的减少生产,导致本地面粉被压价,本地粮商无奈,把小麦便宜贱卖给外地粮商,粮商再卖给外地工厂,现如今的外地面粉很可能是披着外包装的本地面粉。
这个消息真是太令人震惊了。
“既然被压价,为什么不直接把本地面粉的售价降低,把小麦贱卖给外地粮商不是更亏吗?”
“本地面粉售价高有一部分原因是外地粮商抬起来的,他们早就打好算盘,现如今本地面粉居高不下,已经没办法控制,大量外地面粉涌入抢占市场,本地面粉没有市场竞争力,只有挨宰的份。”
话糙理不糙。
“我们厂子没货,接单的人不知道,接下了你的单子,这二十袋面粉是好不容易凑起来的,你下次可别再要本地面粉了,反正质量是一样的。”
货车司机是工厂供货商的人,给她透露这些消息对工厂没什么影响,来之前上司交代他提醒陆店长,免得她下次还要本地面粉。
货车司机离开后,陆宁春心情有些沉重。
陆家盛见状,不由问道,“姐,你怎么了,还为供货商发错货不高兴?”
她摇了摇头:“我在想本地面粉被外地人抢占市场,没有了生存空间,对咱农民兄弟的影响。”
陆家盛一听,就觉得没意思了,“姐,你就是爱操心,别人咋样关咱啥事。”
“家盛,别忘了,你的父母,爷奶,亲戚朋友有不少是农民,本地粮食被外地粮商低价收购,意味着本地农民的收入会降低,农民一年到头辛苦劳作,靠的就是这点微薄的收入过活。”
陆家盛本来没想到这么多,被陆宁春一提醒很快就反应过来,低骂了句,“这群龟孙子!”
她没再看陆家盛,而是看向店外的大太阳。
又到了一年最辛苦的农忙时节,爷奶,还有村里人都在地里挥洒汗水,为了一年的生计忙活。
不出陆宁春所料。
这个月,她和陆家盛回来。
家里愁云惨淡,家里人看见她们回来,脸上也没有半点喜色。
陆二伯脸色还带着无法消散的怒气。
他之前受伤,在农忙前能下地了,正好赶上和媳妇一起下地收小麦,今天把小麦拉出去卖,因为价格谈不拢,又全部给拉回来了。
“爸妈,你们咋了?”陆家盛奇怪问道,他心大,陆宁春之前跟他说的话早就忘记了。
自从他好好在商店工作,每次回来,爸妈都是笑脸相迎。
陆爷爷坐在一旁唉声叹气,“别提了,今年小麦丰收,还以为能卖上好价钱,谁知道粮商把价格压的那么低,简直不给咱农民活路。”
陆宁春脸上的笑容消失,见陆爷爷和奶奶都一副萎靡的样子,她问,“压低多少?”
张巧骂骂咧咧道:“每公斤便宜一块,这些杀千刀的玩意,丧良心,按照他们的价格,咱这一年白干了,扣掉种子,化肥农药,还剩啥。”
陆宁春安慰道:“爷奶,你们不用担心,就算今年种粮食亏了,也还有我,不会让你们饿着。”
陆奶奶脸上有了点笑容:“话是这么说,但是心里总不得劲,凭啥咱白白辛苦一年给他们干活,明年如果还是这样,村里人该咋办?”
陆家盛心直口快:“进城打工呀,待在村里种田有啥出息,瞧瞧我,进城半年挣的工资抵得上我爸妈一年的收入。”
陆二伯道:“你以为所有人都舍得下家里往外跑,就算愿意进城,年轻人还好,能干的活不少,我们这些老的能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