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不敢动。
开玩笑,要是他们真的在公主沐浴的时候把房门给砸开了,就算公主不弄死他们陛下和太子也不会让他们死的太轻松。
奈何朱巡抚固执的很,硬是要证明秦瑾瑜其实并不在里面,毕竟眼下朱巡抚才是他们的老大,至于秦瑾瑜,等皇权颠覆之后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只能按照朱巡抚的吩咐搬东西撞门。
冀州与京城相接,无论是本朝官员还是邻国的王公贵族都常常从这儿路过,此地的驿站也都是经过精心打造的,质量极佳,并没有那么容易撞开。
撞击声如闷雷盘旋,在这样一个炎热的日子里格外刺耳,让人无端的想起血腥和暴力。准确来说也不算是无端的联想,无论是坐在皇位上的人,还是朝廷当中的臣子,每逢权利变更,总是免不了一番腥风血雨。和那些生离死别肝肠寸断的场面相比,眼下的场景实在是算得上温和。
在隔壁屋的玉冰凝被这声响所惊,出来看了一下。
她倒是没有拦着朱巡抚,毕竟拦也拦不住,就是表情有些微妙:“朱大人,整日疑神疑鬼的累不累?”
朱巡抚没理她,仍旧目视前方,再坚固的门锁也经不住这样的暴力打砸,“咔哒”一声之后,门终于被撞开,撞门的几人却不敢踏入半分,收了东西便急急忙忙地退到了一边。
房屋分为里间和外间,如今呈现在众人眼前的便也只有外间的景象。
朱巡抚最先看到的站在最中间的云霄,而云霄在朱巡抚开门的那一瞬间就将匕首收了起来,此时她正将胳膊搭在另一个侍女身上,那侍女维持着僵硬的表情,站立的姿势也古怪之极。其他几位侍女也是如此。
朱巡抚的目光最终落在地上那个被云霄打昏的侍女身上:“这是什么回事?”
“回大人,”云霄根秦瑾瑜呆在一起的时间久了,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已经炉火纯青:“她胆子小受不得惊吓,昏了。”
朱巡抚当然不可能相信云霄的鬼话,这些侍女虽然不是他直接选出来的,在来监视秦瑾瑜之前也是他亲自看过的,即便算不上太聪明太勇敢也不至于废物成这个样子,一吓就晕。
“是这样吗?”朱巡抚看向其他几位侍女。
其他几人表情各异,却很一致地保持了沉默,直到朱巡抚将这个问题重新问了一遍之后,才有人慢慢吞吞地开口,正是之前的柳絮:“......是。”
阿芷的表情也有些古怪:“公主真的在沐浴,您要不要回避一下?”
朱巡抚依稀记得这两人在从秦瑾瑜那儿偷信的事件上似乎有点儿,此时听她们都这么说也生出了一丝的迟疑。
然而计划丢失是大事,秦瑾瑜这个可疑人物不能不防,更何况秦瑾瑜若真是在沐浴,几位侍女怎么可能不在一旁伺候,而是傻呆呆地站在外面。
朱巡抚略一思索过后便越过她们冲了进去,最先看到的却是浑身湿漉漉的秦瑾瑜穿着个睡袍在擦头发的画面,地上还有不少水渍,看着像是听到外面砸门声响之后匆忙从木桶里蹦出来穿衣服,因为动作太急不小心溅出水来。
朱巡抚并没有离秦瑾瑜很近,秦瑾瑜擦头发的时候整张脸都被挡住,他也看不清秦瑾瑜的面色,只听到秦瑾瑜说了一句:“有毛病啊?”
衣服从脖子到脚把秦瑾瑜遮个严严实实,倒是看不出什么,就是这场面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朱巡抚也没想到秦瑾瑜竟真的在里面,尴尬之中他也没有放下疑心,匆匆瞥了一眼摆在一旁装水的木桶,的确像是有人洗过的样子,接下来他也不敢再过多停留,加上秦瑾瑜听起来阴森森有些瘆人的声音,朱巡抚风一般地出去了。
出去之后自然又是一番道歉。
在屋内默默听完道歉的秦瑾瑜并不打算搭理,直到外面没声了才悄悄问了一句:“走了?”
“走了,”云霄趁着将其他几位侍女赶出去的机会检查了一下,回来小声地回复:“您放心吧。”
秦瑾瑜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扔掉了手上的布露出了因为憋气憋红的脸,三下五除二扯掉了身上的睡袍,露出了里面的一层衣服,那衣服与寻常贵女的服饰不大相同,反倒比较像江湖门派中人才会穿的衣服,没有过多的累赘,方便人行动。
“终于将东西送回去了,”秦瑾瑜苦恼地撑着额头:“就是跑的有些累,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
云霄赶紧给她捶背:“朱大人没有容易消除疑心,虽然东西送回去了,万一朱大人猜出计划泄漏,临时改变计划怎么办?”
“那计划经过多年策划和修改,整体太过于复杂,我都差点没看懂,”秦瑾瑜倒是不怎么慌:“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若想彻底改变计划是不可能的。有了前面多年的谋划做铺垫,很多事情都已经定下了,就像盖房子,一层层叠加上去,现在改变计划无异于将苦心堆砌的房屋彻底推倒。”
“虽然不可能大规模的修改,”秦瑾瑜说道:“小范围的修改还是必要的,不过这些都不要紧,二哥那边已经对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接下来再对付他们便不像之前那么难了。”
云霄在秦瑾瑜旁边坐了下来,其实不止是秦瑾瑜累,她也累的不行,如今已经快睁不开眼睛了:“现在冀州盘查的严,也不知道东西能不能送到二殿下手中。”
“肯定是可以的,”秦瑾瑜打着哈欠应道:“帮忙送东西的是玉冰凝的人,玉冰凝受她姐影响,算是间接听命于太子,她的人送东西绝对不会出错。若真是出错,也太对不起我俩一夜没睡的辛苦。”
昨天玉冰凝被朱巡抚从暗处叫出去之前往秦瑾瑜手里塞了几张折叠起来的纸,在她跟着朱巡抚走后秦瑾瑜趁机找了个光亮的地方扫了一眼信的内容。
当时情况紧急,眼看朱巡抚的人马上就要冲过来对她和玉冰凝刚才藏身的地方进行搜查,她趁机将东西塞入怀中并翻出军营,因为她武功较高所以并没有被发现,出去之后没多久倒是意外碰到了玉冰凝的人。跟对方简单交流之后她才知道原来玉冰凝是收到了太子那边的消息,偷偷来冀州之北寻找朱氏想要谋反的证据。
秦瑾瑜之前在柳絮面前看的那封信便是太子寄过来的,信中吩咐她在什么时辰去军营的大概什么地方,至于具体原因却没有表明。
秦瑾瑜起还以为太子是让自己去找证据,心想太子怎么对自己如此有信心,如今都明白了。
原来是让她去接应一下玉冰凝。
玉冰凝虽然对此地熟悉,武功却不够,不可能做到带着东西安然无恙地离开军营,而且朱巡抚已经得知了太子要派人来偷证据的事情,所以事先做了一点准备,这才导致玉冰凝被泼了一通染料。
秦瑾瑜起初还疑心这偷来的计划会不会是假的,整体看了一遍之后没有发现有什么古怪的地方,便拉着云霄将上面的内容用最简单的方式记录下来,饶是如此,两人还是抄了很久。
抄写完毕的秦瑾瑜摆脱玉冰凝的人将东西送去皇宫,然后又顺道去朱巡抚府上“送惊喜”。
今日仍就是不消停,秦瑾瑜先是将侍女都引开造成了自己要帮助玉冰凝传递消息的假象,而玉冰凝也很配合,让侍女误以为玉冰凝有问题而对秦瑾瑜放松警惕。
秦瑾瑜说自己要沐浴,然而沐浴又不能不换水,就这样让人来来回回换了几回水,这些活都是那些侍女自告奋勇做的,而秦瑾瑜本人并不在屋内。
云霄原本坚持不用她们帮忙,奈何对方坚持,难免就发现了秦瑾瑜溜出去的事实,云霄原本想震慑她们一下,却发现秦瑾瑜不知道做了什么,几个人都还算老实,只有两个比较焦躁,一个被她打昏,一个被她拿着匕首威胁。
秦瑾瑜和玉冰凝私底下交流过后,溜出去将偷来的写着计划的纸给送了回去。
军营和驿站的位置实在是有点远,秦瑾瑜使用交通工具也不能直接让人把她送到军营门口,其中很大一部分路是靠跑的,还要避免被发现,这一来一回差点儿没跑断气。
朱巡抚到门口问秦瑾瑜在哪儿的时候秦瑾瑜才刚刚从外面跑回来,正常人运动量如此之大难免会喘气并且脸变红,秦瑾瑜赶紧套上浴袍往身上泼了点水做出洗过澡的假象。这时候朱巡抚已经进来,她只好憋着一口气把脸挡住,这才蒙混过关。
云霄有点好奇:“那几个侍女怎么一直求着我说要解药,也不和朱巡抚说明情况,您该不会是给她们喂了什么毒药吧?您哪来的这些东西呀?”
“毒药我还真有,之前在江城的时候找孙志成和林太医要的,”秦瑾瑜说道:“前路如此艰难,总要有些防身的东西。不过这东西珍贵,我不准备浪费在她们身上。”
云霄:“那是......?”
秦瑾瑜耸肩:“不过是寻了些霉变的茶叶泡成的茶骗她们喝,她们自然会不舒服。稍微休养两日喝正常的茶水就好了,哪里需要什么解药。当然我骗她们说给她们吃了从长生门拿来的毒药,一旦中毒会身子不适,医师根本查不出来她们中的是什么毒,只会当作普通病症,我说她们要是不想中毒而亡就要老实一些。起初她们还有些不信,直到其中一个出现不舒服的状况才开始相信我。”
“不过她们也不傻,不出几日想必就能发现端倪,”秦瑾瑜说道:“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成败就在这几日,等她们发现之后,一切都尘埃落定,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京城之内的两股势力其实多年来一直都在暗暗较劲,皇帝的病重让这种斗争从暗地转为明面,太子的能力自然不用多说,四皇子虽然在最后关头才决定加入斗争,拥护他的朱氏家族的力量却更是庞大,一时间双方也分不出个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