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弥州之行,让杨诗礼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富治并非是摧毁帝王统治的隐患,反而是定国兴邦的基石。
民不可以贫愚也。王富,民亏,妄以一人之富填万民之亏,国之难以兴盛也;王智,民拙,妄以一人之智补万民之拙,国之难以长治也。
但要让固守陈规的官员们理解到这样的思想并非易事。
再者,各级官僚贵族的利益集团不一致,这也给新政的实施带来了异常艰难的挑战。
只能循序渐进了,杨诗礼倒也不是很急,他只需要验证到,他的决策是正确的就行,其余的困难,可以和同僚和墨邺一起慢慢克服。
杨诗礼徐义回朝复命,将弥州的空前盛况和途中所见所闻一一汇报给墨邺。
朝中众臣大多不可思议或呈质疑的态度,反倒是龙椅上气定神闲的墨邺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他自然是相信杨诗礼和徐义的,毕竟下面也有他安排的眼线。
许槐安屡任重职,治理有方,赏绢帛八十匹,良田百顷,赠锦袍、玉带,以表忠厚之德。
皇帝此番态度,让多数朝臣认清了局势,陛下是大力支持新政的,他们即使不表明立场,也最好不要反对,持观望态度就好。
议政院的众大臣也在徐义的游说下,一同拥护新政,由此,富民论迎来了空前绝后的鼎盛时期。
保守派和革新派的拉锯碰撞,而呈现出相互制衡的局面,从而避免一家独大。
红烛帐暖,檀香冉冉,墨邺从后揽住杨诗礼的腰身,埋到他后颈处,
“太傅是有心事吗?为何弥州之行回来后便心不在焉?”
杨诗礼一听,担心墨邺会错了意,特地转过身,将脑袋抵在墨邺的额头上,
“臣只是在感慨陛下在臣不知不觉中成长了许多,偶尔会想起初见陛下时的场景。”
听到这,墨邺却将脑袋埋得更深了些,“朕不太喜欢……”杨诗礼正诧异之际,又听见墨邺徐徐说道,
“那个时候,朕太狼狈了,还不够强……那并不是一场美好的邂逅。”
杨诗礼淡淡一笑,原来他一直在介意,杨诗礼轻轻捧起墨邺的脸颊,透着烛光深切地看着他,这样的眼神让墨邺有点不自在,仿佛要将他整个看穿一样。
“可臣却格外珍惜那次见面,因为那样的陛下,让臣格外在意,因此对陛下的印象也特别深刻。”
听杨诗礼这么一说,墨邺突然觉得好像他们初次见面也不是那么糟糕了,反而还觉得他有点幸运,给杨诗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杨诗礼看着墨邺,眼神温柔中又透着一股坚毅。
他见过这个帝王失意落寞的样子,见过他意气风发的样子,见过他疾言厉色的样子,也见过他像现在这样憨笑的样子,突然感觉就这么一直下去也挺好的。
而自己,会始终如一做他手里的那把利剑,替他荡平阻挡在墨邺前进路上的一切障碍……
随着杨诗礼的影响力不断加深,议政院的势力也在逐步扩大。
崔哲一党与议政院的相处也缓和了些,不像以往那般水火不容了。
崔哲虽与杨诗礼私下的往来也多了,但双方的政治立场依旧坚定,公私分明。
可能昨晚两人还在酒楼里对酌,云淡风轻地话着家常,第二天早朝就能因为政事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朝中逐渐呈现出以皇帝直辖一派,议政院一派,和崔哲一派这样三足鼎立的局面。
但明眼人也都知道陛下更为宠信杨诗礼多一些。
于是后世便对其冠以权臣之称,愈传愈盛,夸张者甚至说陛下都要看杨诗礼眼色行事。
实际上只是墨邺在朝堂上喜欢盯着杨诗礼看而已。
而那些曾经并不看好墨邺的官员,最终也大郢国被大越来越繁荣昌盛的局势所深深震撼。
那一刻,他们仿佛明白了一件事,好皇帝的定义不局限性于私德。
如果在他的治理下,国家是富强昌盛的,百姓是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外敌也不敢轻易来犯的,那么这便是好皇帝的标准。
一旦达官贵胄的集团利益高于国家利益时,那么这便是违反国家发展趋势的,唯有国家百姓利益高于一切,国家才是健康发展的,才可能长久。
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只要稍微跳出圈子去思考一下便可理解,但他们安于现状,固守旧俗礼规,迟迟不肯跳出原有的圈子去看人间百态。
有民才有官,官为治民安民,而长期高高在上,久居庙堂,让他们本末倒置,变成了民奉官,这是历来时代的悲哀。
好在统治者有一颗足够清醒的头脑和果敢的行动力才得以终止这样错误的治理方式。
现在不管是保守派还是革新派,他们也终将融合思想,以最优的方式带领大郢国走向更为辉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