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尚书日理万机,种菜小事何不交由府中家丁去做。”
崔尚书专心致志地浇着水说道,“自己亲手栽培的,自然会上心一些,
家丁以为青蔬只是青蔬,按部就班浇水施肥,长势如何,是否害虫病,皆放任自流,
家丁不懂吾怜惜青蔬之意,老夫自然就亲自动手了,你看看旁边那两片菜地,菜叶割了一茬又一茬,长势依旧旺盛。”
杨诗礼走到他现在插菜秧的这块地,看着一棵发蔫的菜秧,问道,
“若是像这种蔫去好几天的菜秧,要是浇浇水还能活的,崔尚书当如何处置?”
这时候,崔尚书手上的动作顿住,微微眯起眼睛,然后当着杨诗礼的面,将手中的水瓢放回了桶里,水花溅落在地上晕开一个个小小的湿点,
“水瓢就在此处,杨中丞若是要浇,老夫也拦你不住。”
杨诗礼看了眼崔尚书,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头拿起水瓢,舀了一瓢水往一株已经蔫去的菜上浇了些水,然后将水漂放回原位。
“那便不叨扰崔尚书了。”
崔尚书朝他微微颔首,“恕不远送。”
杨诗礼接着又去了趟天牢,狱卒见是杨中丞亲临,纷纷行礼,“参见杨中丞。”
杨诗礼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不必多礼,李郡王所在何处?本官有些事要问他。”
“杨中丞请随我来。”一名腰间挂着一大串钥匙的牢头,主动站了出来,朝杨诗礼做了个请的姿势。
地牢阴冷潮湿,各种浓重的味道混杂在一起。
杨诗礼一袭水墨官袍,将他姣好的身材衬得颀长,清敛出尘的气质与牢中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仿佛他是误入此间的谪仙。
“杨中丞。”杨诗礼正随牢头走着,忽然一个沉沉的声音叫住了他。
杨诗礼顿住脚步,顺着声源转头看去,发现是三年前被打入狱的蔺老。
仅仅入狱一年的时光,他便满头白茫茫干枯的乱发披散,如同沦落街头的乞丐,破烂脏旧的囚服散发着刺鼻的霉味。
曾几何时,他也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却是这副惨状,直叫人唏嘘。
杨诗礼没有因为蔺老沦为阶下囚而轻慢他,就如从前一般朝他微微颔首以示回应,给足了尊重。
蔺老坐在角落的茅草堆上,低头看着地面,
“杨中丞文可提笔安天下,武能横刀定乾坤,想必也知晓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何故要扶一个暴君当政,实乃天下之大不幸。”
他的语气平静而又沉重,已经给墨邺下死了定义。
杨诗礼目光微微一顿,深深地看着蔺老,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蔺老又怎知,陛下他不是一个贤明的君主呢?
蔺老对二殿下青眼有加,登基者非汝心中所想,汝定然百般不是滋味,但为何不多再看看陛下呢?
吾亦知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若吾当初选的这块是朽木,吾定弃之,但,恰恰相反,陛下不是木,他是陨玉,
吾既然费心雕琢,必然有其中的道理,今后,蔺老且看罢。”
杨诗礼据理力争,蔺老也不再多言其他,只是长长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