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搀扶之际,许槐安袖中掉出一个卷轴,因解了绳,卷轴落地,自然也就顺着地势缓缓摊开。
而宣纸上,一株傲然挺立,坚韧不拔的青竹赫然映入眼帘。
原本弯腰去捡的高江看见上面的落款处写着的人名,微微一顿,油然而生万千感慨。
他终究还是捡起了那幅竹石图,认认真真地看着上面的笔画勾线,十分苍劲有力,就如同这破石而出的青竹一般,生机盎然。
仿佛让他看见了年轻一代的希望。
“尹昭回朝述职前,老夫也赠了他一幅画,老夫当时送他的是青莲图,没想到杨诗礼却送了你一幅竹石图,原来如此,老夫知晓了。”
高江话中的深意,暂不是许槐安能领会的,但隐隐又能感知到高大夫的心情。
“此前,下官听闻播州上任知州尹昭,常周旋于百姓、商贾与匪徒之间,也为民谋事,下官只能说他是一个好人,但却不是一个好官。”
许槐安一番话让高江愣了愣,随即释然般淡笑道,
“真乃初出之辈,官场,远没有你想的这般简单,真希望你以后也能秉持这颗刚入仕途的初心吧。”
“也许,官场,就如下官所言这般简单呢?”
许槐安高声反问,但也不像是问话,只是在强调自己据理力争的观点。
文人有时候就是喜欢辩驳上一二,非要论出个对错。
而高先生却已不再言其他,目光转向那莘莘学子,两手背至身后,缓缓向亭内走去。
许槐安转头看向马四,“马主薄觉得呢?”
马主薄只是摇摇头,“问谁都不如问自己,只有自己亲身体会,答案才方可浮现出来。”
马四这回答十分的精妙,既不会驳了高大夫的面子,也为许槐安保留了余地。
许槐安就如同杨诗礼赠的那幅画一般,势如破竹,严明律法,翻旧案宗,张榜公示,凡以往有冤家错案,误判和不公的案子都可重新翻案。
李画白和他经常忙到半夜,甚至会连续几天不眠不休,直至所有有疑点的案宗被一桩桩一件件审查清楚,重判。
当然,其中也不乏杨诗礼对他的帮助。
冤假错案都翻案完毕后,他又开始抓辖区内贪污腐败的县官,村官,再打击怠政和不作为的官员,革除一批迂腐不化的庸官。
播州这一改革,自然就触犯到了当地富商巨贾的利益。
感觉到威胁的官吏伙同乡绅土豪一块设计拉许槐安下台,但都被士大夫高江逐一识破。
而且他经常会在院子里看见某个神秘的身影,可当他一追出去就没有了。
许槐安还以为是自己太忙,以至于出现了幻觉,那个神秘人身上的香味很独特,不像是寻常的香,类似花香,但不会很浓郁,而是清淡怡人的,须靠近了才闻得到。
每当他遇到危险的时候,这个神秘人也都会前来保护他,但就是从来不跟他说话。
许槐安觉得,也许那个神秘人是江湖上的侠客义士,不便与官场有太多牵扯吧,不过他也诚挚地感激那个蒙面的神秘人。
见他总是会来府衙,许槐安也常常在院中的石桌上摆上好酒,替他斟好,然后便安睡去。
第一次第二次,神秘人没有动分毫,但在某天早上许槐安起来的时候,就看见石桌上摆的酒被一饮而尽了。
自此之后,许槐安和那神秘人也就渐渐有了这样的来往。
月下柳荫,清风和酒,不见面说话,不是朋友,却又胜似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