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鏖战九原山
农民军涌入茅津渡,目的不言而喻,事情发生后,整个山西和陕西全部慌了神。三边总督陈奇瑜连忙调曹文诏返回,南下韩城。同时上书朝廷,希望朝廷想办法一定要将农民军挡在黄河以北。可惜,曹文诏从延安府从韩城入山西,也是需要时间的,他刚刚带兵抵达韩城,就听到了农民军控制陕州的消息。
陈奇瑜暴跳如雷,以他的文雅风度,这个时候也不由得骂骂咧咧的:“这个铁瑞德,到底是怎么剿匪的?竟然任由流寇南渡黄河,他到底想干嘛?”
洪承畴在一旁出声安慰,只是心里却一声哀叹。陈奇瑜是典型的文官思维啊,其军事常识还不如之前的三边总督杨鹤。杨鹤虽然不怎么知晓兵事,但他至少不会乱插手,愿意放权,也愿意听取他人意见。陈奇瑜倒好,什么都不懂,还一副想当然的架势。
当初反击延安府,夺回甘泉等地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了。把流寇的老巢给夺了过来,流寇自然要想办法找块新地盘了啊。可惜,陈奇瑜不懂,夺回甘泉等地,他开开心心的向朝廷表功,如今流寇南渡黄河,脸色一变,倒是痛骂起铁墨来了。他也不想想,之前能顺顺利利打延安府,捞取军功,是托了谁的福。要不是铁督师那四万多宣府精兵挡在流寇面前,以王自用的性子,造掉过头来跟陕西各路兵马打个头破血流了。
有些话洪承畴不能对陈奇瑜明着说,只能委婉的劝解道:“督师,此事儿你也不能全怪铁督师,你想想,十几万流寇,他们坐拥岳阳坚城,避不出战,徒叹奈何?”
“他铁瑞德是干嘛的?难道他就不能打岳阳城?”此话一出,直接将洪承畴弄懵了,一时半会竟不知道该说点啥。四万边军精锐,死磕十几万流寇驻守的坚城,铁督师真要这么干了,那才是让人笑掉大牙呢。哎,看来陈督师是打心眼里对铁督师有意见啊。
陈奇瑜这边急的很,反观打下韩城的曹文诏,又是另一番光景。原来的县衙内,曹文诏不慌不忙的喝着茶,偶尔还能听他哼几句小曲。流寇南渡黄河,这事儿他早就料到了,但凡有点经验,都知道困守岳阳是死路一条,王自用这种打仗打油了的家伙,绝对不会呆在岳阳不动弹的。
曹变蛟拿着一封信走进屋,看到曹文诏的样子,他闷哼一声,将信拍在了桌子上,“叔父,你老人家还真坐得住,姓陈的可是又催咱们了,到底该怎么回复?”
曹文诏眯着眼想了想,笑道:“不用回复了,直接带兵前往赵城便是。虽然无用,但还要做做样子的,你也准备下吧,说不得咱们过不了多久就要去河南了。”
曹文诏可不觉得朝廷会放着一路精兵不用,甚至陕西兵马也会往河南方向调。
......
太原府,如今高捷的压力比天还大,朝廷连发几道公文,让他催促铁墨赶紧出兵,咬住流寇,拖延流寇南渡黄河的速度。高捷心里苦,铁督师发不发兵,哪是他高捷能管得了的?再说了,那是十几万流寇,就算是十几万头猪,也不是想撵就能撵的回来的啊。更何况,高捷心里还有点盼着流寇赶紧南渡黄河,总之,只要不在山西闹腾,他高捷就会默默地上柱香。
朝廷那些人倒是轻松,有没有想过流寇要是窝在晋南不走,最受苦的是谁?不是铁墨这个新任的三省总督,而是他这个太原知府。流寇肆虐晋南,最终还得靠铁墨呢,指望那个郑春?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高捷对那些公文不加理会,这一点倒是让铁墨倍感意外。高捷这么懂事,铁墨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找对方的麻烦了。
当然,铁墨压力也不小,流寇南渡黄河,本身就有点赌的成分在。因为这事儿,朝堂上已经闹翻了天。内阁那几位大动肝火,要不是有侯世禄撑着,恐怕崇祯也得有所动摇。所以,眼睁睁看着流寇南渡黄河,什么都不做,肯定是不行的。铁墨在等,等待最佳的时机。
在经过几天的煎熬后,这个机会终于来了。崇祯三年七月初,炎热的夏天到来,闷热的天气下,留守岳阳的张存孟也终于接到了南下的命令。
得令之后,张存孟直接带着留守岳阳的六万多农民军开始沿着官道南下,至于岳阳,此时已经成了一座空城。张存孟这边一动,早在之前就占据浮山的奥尔格也突然从东边杀出,直扑张存孟大军尾部。这可是六万大军,浩浩荡荡,从官道上蔓延下去,就像一条巨蟒,尾部遭到突袭,虽然损伤不大,却大大拖延了农民军的速度。
张存孟不敢大意,他怕的不是奥尔格这两千多骑兵,而是后方的边军主力。活阎王等待这么久,不会只派一个奥尔格来送死的。
太原,一片忙碌的景象,一直沉寂的后勤队伍开始频频往南运送物资,而宣府诸将则被召集到府衙中。此时,便是一介农夫,也能感受到一股大战来临的气息。
“岳阳方面的情况,就不做细说了,流寇意图南下,席卷河南,大家也都清楚。任由十几万流寇进入河南,这对我们之后的剿匪可不是好事。所以,一定要趁此机会,给予流寇重重一击”铁墨神情严肃,双手撑着桌面,“周定山,你率本部人马,务必在流寇前边赶到翼城。本帅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这股流寇截下来。”
周定山没有二话,拱拱手接了将令,转身出了门。他走后,铁墨摊开手,大声道:“现在,诸将听令,立刻回去,带领本部人马,沿岳阳官道南下,骑兵打头阵,一定给本帅咬住这股流寇,只要能在黄河北岸大破流寇,本帅亲自为大家请功。”
“喏”诸将起身,齐声大吼。哪怕是耿仲明、尚可喜这些人,此时也受到了一些感染。他们发现,这些宣府将领身上,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自信,这一点是别的边镇所不具备的。
由于此次出征,宣府大军是以云府兵马为主,所以调集起来非常迅速。铁墨下令后也就半个时辰,各部大军开始沿着岳阳东部官道,一路南下。刘国能、沙雕、脱不花,各统领着骑兵大队扬长而去,其速度自然不是农民军能比的。
翼城,自从张献忠破城之后,这座小小的县城就遭了大难。再加上后来王自用主力肆虐晋南,翼城就更加不堪了,偏偏,好日子一时半会来不了,这不,一支骑兵从东北方向冲来,气势恢宏,似乎要将整座县城吞没一般。这支骑兵便是周定山率领的先锋大军,为了能赶在张存孟所部大军之前抵达翼城,他可是途径浮山,一路都没怎么休息,这会儿别说是人,就是胯下战马都在喘粗气。
麾下五千大军急需休整,可是周定山不能这么做,他只是在翼城城外停留片刻,便朝西边奔去,并对副将索超命令道:“索超,传本将命令,各部列阵,守住隘口。”
索超大皱眉头,担忧道:“这.....周将军,是不是先休息一会儿,兄弟们可是乏得很,尤其是战马。兄弟们可以撑着,但是战马不会啊。”
“不行,必须立刻列阵,组织好防御。我部人困马乏,无以为战,但流寇可不知道实情,只要我们占住有利位置,流寇必然会放缓脚步,不敢贸然冲上来。至于南边的流寇,他们好不容易在茅津渡站住脚跟,估计一时半会儿不敢北上帮张存孟的。”
索超见周定山坚持如此,只能叹口气。周将军是在赌啊,跟着他这么久,可很少见他被逼到这份上啊。事实上周定山确实在赌,就赌张存孟不敢贸然进攻。在周定山想来,张存孟谨慎一点是应该的,交手这么多次,就不信张存孟没有点心理阴影。
周定山这边硬着头皮摆开阵势,一副等着张存孟的架势。而张存孟,现在已经彻底慌了神,当翼城的消息传来后,他心中闷哼一声,赶紧命令大军停了下来。
此时,张存孟所部大军的位置非常尴尬,几万大军被夹在岳阳与翼城之间十几里的地方,进退不得。他是做梦也没想到官兵会赶在他前边占据翼城一带,已经很重视官兵了,可最终还是小瞧了云府铁骑的速度。活阎王手底下的骑兵真的是太可怕了,一天时间从太原府奔袭翼城,这群人是吃什么长大的?
张存孟心里很清楚,身在茅津渡的张大受以及王自用绝对不会再发兵北上的。发兵北上,万一被缠住,那南渡黄河的计划就有可能被打乱。现在就只能靠他张存孟自己了,可是,面对周定山,张存孟真的没有太大把握。
五千骑兵,看上去似乎不多,可数次交手经验看,即使自己拥有几万大军,面对这五千铁骑,依旧讨不到好。等,依旧不是办法,他已经得到消息,活阎王已经亲自率领大军扑了过来,再等下去就会更惨。
没有犹豫太久,张存孟做出了一个人生中无比重要的决定,他没有继续南下翼城,而是转道向西,从平阳府南部,横着向西边插了过去。以六万乌合之众,强突周定山的五千骑兵,他没有太大的信心,所以,意图转道太平关,从九原山绕过绛县,沿着山路去陕州茅津渡。
路是远了许多,也不好走,可只要进入九原山,那么官兵就拿自己没办法了。活阎王手底下,主力兵马就是骑兵和火枪兵,这些兵马,到了山区战力大打折扣。
可以说张存孟真的被周定山的架势给唬住了,硬生生止步转向,朝着太平关奔去。得到消息后,周定山长长的松了口气,赶紧让麾下兵马休息,因为接下来必有一场恶战。
太平关,距离平阳三十里地,距离翼城七十里地。这座曾经的关隘,早已经荒废,从太平关往南,便可以登上九原山。张存孟催促着几万士卒,一刻不敢耽搁,终于在第二天午时赶到了太平关。
年久失修的太平关破破烂烂,砖墙早已倒塌。烈日当空,一个个汉子汗流浃背,一路走来,好多人都渴的嗓子冒烟了。张存孟喝了口水,扶着破败的砖墙,望了望远处的九原山,“兄弟们,加把劲,进了山林,就凉快些了。到了那里,我们在好好休息下。”
许多人已经心生怨气,不过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继续拖着沉重的腿继续走下去。过了太平关,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九原山脚下。
看着眼前狭窄的山道,张存孟总算露出一丝喜色,终于不用跟活阎王的主力大军死磕了。
大量的农民军士兵早已经疲惫不堪,就想着赶紧上山休息,许多人沿着山路蜂拥而上,可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前方山石爆裂开来,轰隆隆的声音响起,许多石头落下来,好多人没反应过来,直接被石块砸死砸伤。
随着这声巨响,山上冒出无数颗脑袋,其中一名手持长刀的汉子,大声吼道:“张存孟,你家爷爷在此等候多时,本将云府沙雕,还不速速投降!”
“啊?”张存孟突兀着眼睛,浑身一颤,他做梦也想不到山上居然会有伏兵。自己可是临时决定来九原山的啊......
可是留给张存孟思考的时间并不多,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知道有伏兵,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了。脱去衣甲,张存孟提刀吼道:“兄弟们,不要慌,分成三路沿着山背往上冲,对方人数一定不会太多。”
沙雕麾下的人确实不多,可是张存孟哪里知道,沙雕手底下这些人与平常士兵不同,那可是一个个林间猎人。
在张存孟等头领催促下,农民军分散开来,像蚂蚁一样在九原山蔓延开来。可让他们伤心的是,不断有人踩到陷阱,那惨叫声,听的瘆人。想要找人拼命,那些人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