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主攻刘文秀
傍晚时分,头领们一个个低头耷脑的从帅帐中走出来,一来到外边,众人全都叹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绝望的气氛已经蔓延开来,他们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种死气沉沉的气氛,张存孟这次真的垮掉了,看上去义军将士们还占据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可实际上,这些优势已经荡然无存。
夜袭官兵的西大营,绝对是最好的决战机会了,可就是如此,依旧没打过官兵,反而自己这边损兵折将。短时间内,义军将士们已经很难再发起新一轮的进攻了,士气受到沉重打击,跌落冰谷,身心疲累,急需时间休整,可偏偏现在义军最缺的就是时间。
官兵可不是蠢材,会让义军将士们安安稳稳的渡过这段艰难时期么?显然是不可能的,这段时间,农民军头领们早就见识到官兵的厉害了,尤其是今日一战,更让人目瞪口呆,九死一生的局面,竟然被一群牛羊硬生生给扭转过来。
头领们识趣的离开后,张存孟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软垫上,帅帐门帘大开,一股股热风吹进来,虽然已经傍晚,可是那股炎热,依旧不减。短短时间里,张存孟就像苍老了十岁,曾经豪情万丈,意气风发,到现在万念俱灰,对人生失去希望。张存孟比谁都清楚,今日败退之后,已经失去了胜利的希望。
当然,休整一番依旧可以再战,问题是官兵会愚蠢的什么都不做么?万念俱灰,这就是张存孟此时的心境。帅帐外,除了几名亲兵,就只剩下了头领岳磊。岳磊平日里寡言少语,冷的跟冰块一样,生人勿进,但是他却是除雷马之外,张存孟最信任的人,帐内一直没什么动静,岳磊眉头紧了紧,迈步走进帐中,看到张存孟毫无斗志的样子,他也是心中赧然,“张大哥,或许,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再战下去了,再打下去,也是徒增伤亡罢了,现在我们都拿不下官兵,等到宜川方向的大军赶来,我们可就逃都没地方逃了。你以前曾经对我说过,只要活着,就不会缺少希望。如今还有不少兄弟,赶紧退吧,退到庆阳一带,官兵就是再厉害,也拿我们毫无办法。”
张存孟抬起头,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一种惨然的笑容,“真的要去庆阳么,呵呵,一旦去了庆阳,那我们再想打回来可就难了。岳磊,你知道的,我真的不想放弃,为了义军,王头领付出了太多太多,王头领是信任我,才把延安府的事情交付于我。”
岳磊心情沉重,却徒叹奈何,王头领为了心中的梦想,戎马一生,吃尽了苦头,现在这局面,如何会甘心?
张存孟望着帐外,此时风中带着丝丝凉意,夜色完全黯淡下来,营中已经燃起了火把。曾经无数次想过退到庆阳,可每次想起这些,张存孟都会暗暗发誓,哪怕是死,也不想退到庆阳,过那种老鼠般的生活。至少,在他看来,那种生活简直是生不如死。可是现在,才发现好多时候,所谓的荣誉,所谓的尊严变得无比卑微,他不是一个人,每一个举动都关系着许多人的命运。岳磊说的很对,虽然败局已定,可是身边还有两万多义军将士要靠他活命呢,这些忠诚的义军将士,有着活下去的权力。
看着张存孟眼神中终于有了些光彩,岳磊总算长长的舒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张存孟经受不住打击选择自杀。张存孟一旦自杀,那延水河附近的义军将士群龙无首,只能败得更惨。张存孟只要还活着,这些义军将士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哪怕一点点希望也是好的。张存孟虽然还没有做出选择,但是已经开始动摇了。
晚风吹拂,在延水河南岸,心情各不相同。晋北军这边虽然也是损失惨重,却是士气大振,经此一战,流寇士兵已经无法在短时间内发起新一轮进攻了。这样,晋北军就可以扭转之前的局面,从被动变成主动。可以说,这一战是整个延水河战役的转折点。
这一晚,晋北军将士们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整整一晚,别说夜袭,流寇士兵连试探性的破坏都没有。很显然,双方都疲惫到了极点,谁也没有能力搞什么夜袭。又是一天,太平无事,可这种太平无事的情况,对流寇士兵来说却是致命的,因为,时间对农民军来说意味着绝望,而对晋北军来说,却孕育着无穷的生机与希望。
这一天傍晚时分,将领以及大将军们全都来到了中军帅帐,众人一扫以前的阴霾,个个士气高涨,容光焕发,周定山目光炯炯,不掩喜色,“督师,从沙雕将军那传来的消息看,流寇士兵已经快垮掉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张存孟的西路兵马无法组织新一轮的进攻,我们完全可以腾出手来,直接解决掉附近的贼兵。刘文秀所部经过连番大战后,虽然还有近八千可战之兵,但我们骑兵实力受损不大,以骑兵夜袭贼兵,步兵压后,定可以一战灭掉刘文秀所部。东面威胁尽除,我们便可以进退自如,立于不败之地”。
周定山话音刚落,便赢得了许多将领的附和,就连海兰珠也颇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铁墨赞许的笑了笑,张存孟之所以敢在延水河开战,最大的倚仗不是所谓的兵力优势,而是东西两侧夹击。有着刘文秀所部的配合,两路大军夹击进攻,就限制了晋北军的战略空间,这样就等于不费吹灰之力,将战争的主动权握在了手中。干掉刘文秀所部,就等于打破了这种东西夹击的战略,从根本上瓦解张存孟的战术部署。以前不敢主动出击,那是因为没那个实力,现在张存孟所部只剩下了半口气,以云府骑兵的速度和威力,估计用不了半天时间,就能打垮刘文秀所部。
进攻的时机已经成熟,铁墨自然不会继续保守下去,更何况他还有别的后手,所以当即同意道,“定山所言不错,此时正该乘胜追击,经历一场恶战后,刘文秀受伤,所步兵马人心惶惶,若是我们能奇袭关西镇,当能轻松取得胜利。”
攻打关西镇,并没有什么异议,接下来就是该如何攻打了。休整两天后,云府骑兵终于有了动作,时至酉时,天色刚刚暗下来,周定山和李元庆就率领云府骑兵沿着长廊古道往东面而去。刘文秀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他或许进攻的能力不怎么样,但是防守方面却做得非常充足。
关西镇附近分成两段大营,一里一外,层层阻隔,平常时候,谁要是敢跑到刘文秀的大营撒野,那绝对讨不到半点好处,可是现在不同了,刘文秀的兵马折损太多,剩余的兵马,已经无法支撑两座大营了,所以只能收缩兵力,这就导致外围缺少了防护。
真要说起来,刘文秀的日子也不好受,他比张存孟更难受。张存孟那边虽然折损严重,但至少位于官兵的西面,只要铁了心想逃命,还没人能拦得住。可是刘文秀呢,他将营地驻扎在关西镇,不仅要面对西面的东方大军,还有防备东面宜川方向的兵马。事实上,他张存孟的兵马也是处在两面夹击的危险中啊。
入夜之后,张存孟让人换了药,草草的喝了点汤,便躺在榻上迷糊起来。这一战败得稀里糊涂的,同样也败得心服口服,经此一役,恐怕再难掀起新一轮的进攻了。刘文秀有些想不明白,当时眼看着就要压垮官兵了,怎么那些官兵就是撑住了呢?
刘文秀思来想去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哪里睡得下?到了子夜时分,一支骑兵来到了关西镇西南方的小河旁,这支骑兵就是周定山和李元庆所统领的骑兵。看着远处的关西镇小镇,星夜之下,还能看到小镇模糊的轮廓,周定山并没有急着发动进攻,而是对年轻的李元庆说道,“一会儿,你我兵分两路,从西南和东南两个方向斜插关西镇外围阵地。现在刘文秀所部几乎将所有兵马都集中在了关西镇附近,所以千万不要掉以轻心。你记住了,千万不要硬来,若碰上对方顽强抵抗,立刻后撤,一旦陷入缠斗,很可能阴沟里翻船。”
虽然这一战十拿九稳,但周定山还是神情严肃,认真应对。领兵这么多年,最大的收获就是,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瞧敌人,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事情没少见。李元庆撇撇嘴,神色轻松,他觉得杨将军太过谨慎了,以云府骑兵的能力,再加上刘文秀所部的情况,还不是一触即溃?
不过李元庆可不敢明面上有什么不满,违抗军令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子时一过,大部分农民军士兵都已经沉睡,这个时候云府骑兵兵分两路,就像两条毒龙直插关西镇小镇。最前边几十名骑兵,骑兵刀挂在马背上,人手持着一把火枪,关西镇外围的农民军士兵只看到寒光一闪,便被夺去性命,随后,整个关西镇小镇被引爆了,喊叫声、和骂声此起彼伏,一些农民军士兵敲锣警戒,示意镇上驻扎的农民军士兵赶紧组织防御,“官兵杀过来了,大家快做好准备!”
骑兵速度太快了,再加上云府骑兵本来就在关西镇驻扎过,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并不比流寇士兵差,所以一到镇子外围,骑兵分成十几股,在街头来回冲杀,镇子上再到外围营地,无一幸免。云府骑兵也学习流寇士兵夜袭西大营的方法,不忙着杀人,先大肆放火,流寇士兵一边救火,一边还要忙着对付云府骑兵,哪里应付的过来,仅仅半个时辰,关西镇附近火光四起,好多农民军士兵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不少人没死在云府骑兵手中,反而被自己人踩死。
丑时,正是人们熟睡之时,这个时候被敌人打上门,许多流寇士兵还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中。周定山可是运用骑兵的老祖宗了,专门让人盯着流寇士兵的要害打,搞得流寇士兵风声鹤唳,好像到处都有危险。至少到现在为止,流寇士兵还没搞清楚到底来了多少敌人。
刘文秀吊着胳膊,十几名亲卫将他护在中间,为了逃命,刘文秀连自己的戎装都没敢穿。可就算如此,想要逃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李元庆和周定山不一样,以周定山如今的地位,已经对军功不怎么上心了,可李元庆却迫切的需要军功,一到关西镇,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刘文秀,这可是一份大大的军功。镇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李元庆跑到刘文秀的居所,却没找到人,当即疯了般寻找起来,“刘文秀那条老狗呢,都给我找。”
“李将军,南边街头刚刚发现一个人,好像是条大鱼”一名骑兵跑过来说道,李元庆双眉一挑,他才懒得管是不是刘文秀呢,只要是条大鱼就行。就这样,倒霉的刘文秀还是被立功心切的李元庆给撞上了。李元庆可是认识刘文秀的,一看被围在中间的家伙,当即气的破口大骂,“刘文秀,你这条老狗,真以为刮了胡子,本将就不认识你了。”
刘文秀也算是一名沙场老将了,历经义军数次动乱,随着张献忠南征北战。说是战场老油条,一点都不为过,历经数次大规模政变,刘文秀依旧能活的好好的,甚至在义军占据一席之地,在自保方面自然不是常人能比的。当云府骑兵突袭关西镇小镇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条防线肯定守不住了。
关西镇附近驻军士气如何,刘文秀比任何人都清楚,虽然尚有八千余人,但是分别驻守四个营地,兵力分散下来,面对那么多凶狠的骑兵,所谓的兵力优势,荡然无存。没有了兵力优势,士气低落,又是步兵对骑兵,用屁股想都知道结果如何。知道战况不会太美好,所以刘文秀早早地就做好了逃命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