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他们跑了
华阴城是什么情况,郑凯木很清楚,这里的人大多来自荆襄一带,根本没形成什么战斗力,真正算得上精锐的也只有自己手底下那两千多黑衣步兵。
战斗力参差不齐,再加上他郑凯木身份不够,注定守卫华阴将会变得无比艰难。自王岩兵败岑波镇之后,华阴城驻军成了残废状态,再加上华阴城相比其他两座城池不是那么重要,所以高迎祥以及吕伟良等人根本没将精锐骑兵派过来。以华阴城如今的状况,想要撑过五天,那是白日做梦,真把官兵当软柿子了?
援兵,必须要援兵,一封封求援信送出去,依旧没有回复,郑凯木只能耐心等待着。此时的洛南城也已经吵翻了天,华阴城的情况早就传到了洛南城,围绕着要不要救援华阴城,洛南守军分成了两派。吕伟良有些头疼的看着麾下几名头领,倒也不怪这些人,之前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大家不得不小心应对。为了一个华阴城,官兵需要出动近十万大军么?这里边显然有什么问题,吕伟良也不想上官兵的恶当,看到双方争执不下,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只好起身大声道,“都住口,如今大敌当前,不想着怎么迎敌,还为了一点争执斗个不可开交。不管官兵出于什么意图,华阴城我们不能不管,邢超民,你立刻集结本部兵马,午后便出城增援华阴城,记住,一定要做大声势,做出主力救援华阴城的假象,我倒要看看,官兵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哼哼,真把我们当成傻子了?”
“是”邢超民虽然心中不爽,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违抗吕伟良的命令,这不是让他去当诱饵么,万一官兵真在前边挖了什么陷阱,那他邢超民就要成为倒霉蛋了。一些人幸灾乐祸的看着邢超民,吕伟良也晓得这番安排有些不近人情,所以语气和善的说道,“一切多加小心,如果遇到什么变故,可以立刻撤回来。”
邢超民总算舒服了一些,算吕伟良有点人情味儿。邢超民的兵马很快就离开了洛南城,明明只有五千多人,邢超民却故意将阵型弄得很松散,一路上旌旗招展,声势浩大。一般情况下,斥候估算兵力都是以旗子为依据的,流寇兵马有着特定的规矩,每一个百人队才会有一面自己的旗子,千人队则统一样式,打着显眼的“高”字旗帜。
为了迷惑晋北军斥候,邢超民将城中的旗子几乎全部带了出来,一路上阵型拖得很长,旗帜飞舞,很容易迷惑人的判断。不过晋北军斥候对邢超民手中有多少兵马并不感兴趣,只要知道流寇已经发兵华阴城就可以了。陈耀峰一直窝在红松林附近,不敢有丝毫动作,就怕提前暴露行踪,被流寇困死。邢超民出兵华阴城,他总算可以行动了。
就在邢超民所部离开洛南城一个时辰后,陈耀峰所部就开始穿越红松林,于末时初穿过红松林,三千骑兵直扑梁赞河一线,如此大量骑兵出现在梁赞河附近,很快就引起了流寇的注意。如今的梁赞河不复往日,天气寒冷,再加上一场大雪,没人愿意驻扎于此,所以这个重要的战略位置,仅仅只有五百多人的游骑兵临时驻防。
仅仅五百人的临时驻军,哪里是陈耀峰所部的对手,三千如狼似虎的骑兵,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沿着梁赞河将留守此地的农民军杀得四处逃散。
陈耀峰突然挥兵进攻梁赞河,守卫洛南城的吕伟良却大大的松了口气,就怕官兵没有动作,只要官兵暴露出战略意图,应对起来就方便多了。对方派骑兵占领梁赞河,无疑是冲着洛南城来的,怪不得官兵集结近几万大军对付华阴城一线,敢情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官兵当真是打的好主意,如果真让官兵依托梁赞河偷袭洛南,再加上洛南大军去了华阴城,还真就让他们得手了”说起这些,邢超民心中就有些后怕,幸亏多留了一个心眼,若是真让官兵夺走洛南城,那驻扎在陕西的义军就要陷入后路被堵的绝境了。
洛南城不仅可以直通延安府,更是扼守着通往竹溪的道路,想要回到竹溪,就必须经过洛南城。当然也可以绕过大赤水河,但官兵会同意么?
一想起死在岑波镇的义军将士,吕伟良就掩不住内心的怒火,“各部听令,从东和北两个方向夹击梁赞河,一定要在官兵主力到达之前,将官兵赶走,梁赞河必须控制在我们手中。”
哼哼,这些狗娘养的朝廷鹰犬,恐怕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洛南城主力并没有离开吧,不久就会给他们一个惊喜的。不仅吕伟良战意熊熊,就连麾下几名头领也卯足了劲想要借此机会报仇雪恨。大量的流寇开始行动起来,同时吕伟良还给高迎祥写了一封信,嘱咐高迎祥近期千万不要有其他行动,密切留意洛南城,随时做好驰援洛南城的准备。
吕伟良想得非常清楚,官兵算计算计去,无非是冲着洛南等三座坚城来的,只要拱卫住这三座坚城,任凭官兵再怎么折腾都没有用。吕伟良手底下为数不多的骑兵先行离开洛南城,绕过梁赞河从东面逼近陈耀峰的兵马,不过这些这支没有经过战场历练的骑兵太心急了,没等到吕伟良的兵马到来,就率先对陈耀峰所部发起了猛攻。
自高迎祥的农民军涌入陕西后,梁赞河经历了数次大大小小的战事,所以陈耀峰对这片土地并不陌生,双方拉开架势,于东部高坡附近展开了一场残酷的厮杀。流寇这段时间过得非常憋屈,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哪里肯轻易放过,陈耀峰也算是沙场老将了,指挥若定,可是面对着疯狗一样的农民军士兵,还是有些招架不住,“娘的,流寇都疯了不成?洛南城主力估计很快就要抵达梁赞河了,我们必须撤出去才行,各部往高坡边打边退,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脱离战斗。”
恶战之中,想要迅速脱身,肯定没那么容易,主动后撤的一方必然会承受惨重的损失。不过陈耀峰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再怎么样,也比全部葬送在梁赞河强,一支支百人小队组成了连环马,他们分批杀出,不断拦截着农民军士兵,他们用生命铺就了一条鲜血之路。
就这样不断有人殿后,陈耀峰所部终于逃进了红松林,为了离开梁赞河,一路上有将近一千七百名勇敢的晋北军士兵死在流寇手中。陈耀峰脸色惨白,虽然活下来了,可心中依旧不断责备着自己,如果能迅速做出反应,就不会有这么大损失了。督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犹豫,该撤就得撤,可他还是犹豫了,也低估了流寇的战斗力。之前一系列胜利,并不是流寇不英勇。
未能全歼这股入侵梁赞河的晋北军士兵,吕伟良不免有些失望,不过总体上还是很满意的,官兵失去梁赞河这个前沿阵地,就没法威胁洛南城,如此一来,就可以抽调兵力驰援华阴城了。
吕伟良也不怕官兵突然改变策略越过大赤水河进攻洛南城,因为同样是急行军,义军一定比官兵先抵达洛南城。梁赞河战事一结束,休整了一夜之后,洛南大军就浩浩荡荡的杀向华阴城,为了确保洛南城万无一失,驻守商州城的贺人龙领兵进入梁赞河一带,对洛南城形成护翼。
总之,吕伟良把一切可能出现的问题全都考虑到了,只要官兵敢强攻洛南城,一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寒风肆虐的华阴城,变得脆弱而苍凉,郑凯木面无血色的坐在墙垛角落里,眼神变得空洞,不复往日色彩。已经打退官兵的四次进攻了,华阴城驻军也损伤无数,而官兵却仗着投石机以及强大的兵力优势源源不断的扑上来,也许下一次,华阴城大门就会被官兵碾碎。
能做的都做到了,如果还守不住华阴城,那一定是老天爷的意思了。隆隆隆,一阵鼓声响起,兄弟们机械性的进入战斗位置,他们知道,新一轮进攻要来了。这个时候,刘国能同样紧皱着眉头,其实华阴城早就可以打下来了,只要稍微加大力度,这座城池就会被撕开一道口子。为什么洛南援军还没来,难道陈耀峰那边出了问题?
为了诱使洛南大军前来,已经在华阴城损失了三千多兵力,已经快超出刘国能的承受范围了,“齐格,洛南方向还没有消息么?陈耀峰难道折在了梁赞河?”
“刘将军,洛南城方向并没有消息传来,倒是邢超民带人前来,不过绝对不是洛南主力”齐格同样心急,一直等不到消息,这样打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就在刘国能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名斥候飞速奔来,他来不及下马,便气喘吁吁的说道,“刘将军,陈将军诱敌成功,目前洛南主力大军正在朝大赤水河方向而来。”
“好”刘国能忍不住挥舞了一下拳头,打了这么多年仗,竟然头一次为找到撤退的理由而高兴,“齐格,命令前沿部队,一旦发现洛南城主力踪迹,立刻撤出战斗,绝不要给流寇缠上来的机会。哼哼,他们既然来了,那咱们就立刻动身赶往洛南一线,倒要看看流寇怎么阻挡我们进攻竹溪。”
刘国能这边为撤退做准备的时候,驻扎在大赤水河沿岸的主力大军也开始拔营,以尚可喜、奥尔格等人为首的八万大军分成四路,浩浩荡荡的离开大赤水河。吕伟良带领着洛南主力大军好不容易赶到了华阴城,可是他看到的却是敌军撤退的背影。仿佛知道洛南大军到来似的,官兵主动后撤,丝毫没有留恋华阴城城墙。
看到这一幕,吕伟良心中升起了一股荒唐的感觉,官兵就这样撤了,如此轻松,就解了华阴城之围?吕伟良不觉得自己有这般厉害,同样,官兵也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心中有着太多的疑惑,吕伟良骑着马进入华阴城,和邢超民的兵马合兵一处,郑凯木身上多处刀伤,身形狼狈,可见华阴城攻防战有多惨烈。许多尸体还来不及处理,到处都是坍塌的地方,官兵攻的如此凶猛,为什么就这样撤了?看着旁边的邢超民,吕伟良沉着眉头问道,“邢老弟,官兵是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官兵行动非常一致,之前没有半点要撤退的迹象”邢超民神情严肃的摇了摇头,他也看不懂官兵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由得猜测道,“他们会不会要进攻洛南城?”
“可能吧,不过他们能打下洛南城么?我们回援洛南城的速度要比他们快些的,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我们没有考虑到,活阎王那些人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吕伟良满脸焦虑额的敲了敲额头,眼下只能先探听消息了,不过斥候传回来的消息,却让邢超民等人变得更加疑惑不解了。
官兵真的拔营骑兵,向洛南城方向移动,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真的以为这番调动之下,就可以打下洛南城了?不知道为什么,吕伟良的眼皮子一直跳个不止,就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官兵会打洛南城么?
也许会,也许不会,但休整一天后,吕伟良不得不领着洛南城主力赶紧返回,终于在第二天巳时之前,赶在官兵进攻之前进入了洛南城。吕伟良在等待着,但官兵的进攻却迟迟没有来,一夜之间,官兵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吕伟良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不断拍打着桌面,“将所有斥候都散出去,我一定要知道官兵到底要做什么。”
砰,城门被人用力撞开,一名壮汉浑身是血的冲了进来,邢超民看到这名百夫长,神色一变,赶紧伸手扶住,“武松连,怎么是你?你不是在果容镇驻防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