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一代莽夫赵率教
“将这些鞑子全部格杀,一个不留,其余人散开,驻防各处,以防有乱民闹事!”
“喏!”
吴三桂和陈尔力两员猛将在前,女真兵已是强弩之末,阿昂更是一点力气也没了,仅仅半个时辰,吴三桂斩杀阿昂,关宁军也彻底清除了盘山城北部的残余势力。
崇祯六年六月月二十九子时初,就在这个今明交替的夜色下,关宁军在吴三桂的带领下全歼五千多盘山守兵,彻底占据了盘山城。时隔一个月,盘山城再次回到了明军手中。
当黎明到来,盘山陷落的消息不胫而走,而此时阿敏和阿巴泰还在跟明军对峙与大凌河一线。
六月三十,这个月最后一天,赵率教领着关宁军两万兵马在大凌河十里坡展开了一场恶战。阿巴泰好不容易才推进到大凌河一线,又岂会轻易放弃,为了保住大凌河以及锦州,十里坡自然不会让给关宁军的,于是他集中手底下可用兵力,趁着赵率教立足未稳,对着十里坡展开了猛攻。
面对女真人潮水般的进攻,赵率教脸上看不到半点惧色。
十里坡大战,在赵率教中是一场天王山之战,只要他能撑住,让吴三桂顺利控制盘山,那么败退的一定是鞑子,只要能夺回盘山城,就是伤亡万人也是值得的。因为有了盘山,就等于在大凌河以及锦州以北多了一个据点,随时都可以切断鞑子的补给线。
后金正黄旗骑兵,前身是追随努尔哈赤的海东子弟,这支兵马可以说一直都是后金国战力彪悍的兵马。。而在十里坡附近,正黄旗统领费古扬以全部骑兵正面冲击赵率教布下的步兵大阵,从某种方面来说,已经放弃了骑兵的优势。不过这也怪不得费古扬,十里坡只有两万多汉人步兵,他难道还要迂回袭扰么?上万骑兵,被两万多步兵吓得不敢正面交锋,这不成天大的笑话了?
费古扬要强攻十里坡,虽说有些以自己短处攻别人长处的意思,可赵率教也好受不了多少,这两万多人他真正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的三千多嫡系兵马,其他从各处调来的兵马根本靠不住,变数太大了。一旦鞑子骑兵攻破外围防线,军阵一乱,恐怕阵型会不受控制。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最好的办法就是稳定所有人,此时赵率教站在高处遥望气势汹汹的鞑子骑兵,而左良玉则站在一旁,一脸的凝重之色。
“赵总兵,鞑子动用大部分骑兵,看来其心不小啊,虽有十里坡做依靠,可要打败这支兵马,谈何容易。所以还望赵总兵早做决断,莫要送了多人性命。”
左良玉一直觉得赵率教为人稳重,兵法出众。可为什么这样的人,却做出了纵兵深入大凌河,让大军陷入险地的情况呢?
赵率教自然明白左良玉的意思的,这是委婉的说他赵某人刚愎自用不体恤士兵性命呢。以眼下的兵力想要野外打败鞑子主力骑兵,还是正黄旗骑兵,除非是傻子,才会有这种想法。赵率教不是傻子,他是个聪明人,右手微微抬起,感受着六月末的风,风不停,燥热感扑面而来。
“左将军,赵某何时说过要打败鞑子了?呵呵,无骑兵之利,想要大凌河的鞑子大军,痴心妄想!”赵率教此言一出,左良玉就莫名的皱起了眉头,不待左良玉开口,赵率教已经转身一指十里坡南边,微微笑道,“还望左将军派人赶往土门山谷,赵某与麾下将士性命能不能存活,就看左将军能不能占住土门山谷了。”
左良玉一脸的惊异,此时他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因为他从赵率教话语之中已经听出了些东西,这位赵总兵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跟女真人决战十里坡。也许赵率教有着其他安排吧,可左良玉心中是愤怒的,他不想稀里糊涂的被人牵着鼻子走,不能不明不白的给别人当苦力,“赵总兵,可否告知,你为什么要来十里坡,到底是什么原因,值得总兵大人用上万儿郎的性命来做赌注?”
左良玉想杀人,而想杀的就是这位高大魁梧的赵总兵。如果他左良玉不听从赵率教的命令,也未有其他援兵抵达十里坡,那结果是什么?那就是几千辽东兵马陷入女真人重重包围之中,在赶来的路上,正黄旗骑兵可尽情砍杀,疯子,赵率教这个王八蛋完全是在赌博,他这是用近万辽东儿郎的性命在赌博。无论是什么原因,赵率教如此行为都是不可原谅的,领兵几十年,左良玉还从碰到过这种事。
赵率教不会怪罪左良玉,因为左良玉有愤怒的理由,转过脸,神色凝结,淡淡的看了左良玉一眼,“左将军,赵某不怕告诉你,我没有后悔过,哪怕是所部儿郎死伤殆尽!”
“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死,可以让我们重新夺回盘山城?也不怕告诉你,来之前孙督师就已经想好打银州了,来这里,就是要迟缓阿敏和阿巴泰领兵回援的速度,只要能让鞑子推迟半天行军,就是所有人都死在这里,赵某也在所不惜!”
赵率教语气里有着一种刚硬,他双拳握起,目光深邃,他一直都是如此坚定,只要抱定了某种东西,就会一往无前的走下去。在赵率教身上,左良玉看到了一股有死无生的血性,这是他左良玉不具备的。左良玉无法理解赵率教,至少他左某人干不出这种事。
谁也不是傻子,大家已经明白了赵率教的意思,那就是不管别人是什么态度,赵率教和他的大军一定会死死地钉在十里坡的,哪怕是全军覆没,哪怕是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赵率教没有理会左良玉等人,此战他当身先士卒,与麾下将士同生共死,至于左良玉,他要么领兵顶上来,要么压阵观望。
彩云飘飘,战意滔滔,隆隆的鼓声在十里坡西面响起,三千关宁军士兵在赵率教的率领下兵出十里坡,与镇外列阵迎接随之而来的正黄旗骑兵。三千步卒面对近万铁骑,怎么看怎么是蠢夫所为,可赵率教麾下的士兵没有丝毫犹豫,他们明知道这一次凶险万分,却依旧迈步向前,那脚步坚定和沉着,整齐的阵列,震天响的怒吼,巍巍江河。
这是一群勇敢赴死的男人,这是一群以军令为生命的勇士。
盾牌兵在前,一排、两排、三排,赵率教将所有盾牌兵集中在前方,身后竟不置半点刀手和枪手。谁说步兵挡不住骑兵冲锋,今日就让所有人见识下步兵是如何打骑兵的。
“盾牌手向前,前方蹲下,后方抬起,长枪手,弃枪,抗住盾牌!”赵率教站在大阵中央,墨色的钢刀高高举起,一声声怒吼,刺破云霄。
费古扬嘴角微微翘着,鼻子不断哼着气,这群可恶的汉人,不好好靠着十里坡山谷布防,却跑出镇外列阵,是觉得女真勇士的刀不利呼?
一群米黄色的骑兵,如一片墨色的云彩,他们蜂拥而来,马蹄似乎要将大地踩裂,费古扬的长枪斜指前方,一匹健壮的高头大马高声嘶鸣,“左右两翼分看,宰了这群汉狗。”
轰轰,隆隆的马蹄声近了,就像一群钢铁洪流撞到了大阵之上,战马的冲击力非人力能比,拿下战马撞上丈余的盾牌,好多士兵被撞翻在地,厚重的盾牌压在身上,马蹄踏过,身子成了一堆肉泥。鲜血渗进黄色的土地里,惨嚎声响彻不听,那士兵来不及悲伤,最前排不少盾牌手倒下了,后边的蜂拥而上,刚刚被撞开的缺口迅速被堵上。
可女真骑兵渊源不断地冲过来,盾牌手被撞的摇摇欲坠,见此情形,好多辽东士兵眼睛都红了,丢了手中钢刀,也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盾牌手。终于,在关宁军用生命灌注的铁盾面前,女真骑兵的速度慢了下来,整个冲锋阵型也有些散乱了。有的女真兵被这些汉人盾牌手搞得有些毛了,挥刀去砍,可那些盾牌手蹲着身子躲在盾牌下,根本伤不得分毫。
危难之时,总有勇士降临,关宁军悍不畏死,女真骑兵也不缺悍勇之人,有的人握紧马刀,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他们跳进那些盾牌手人群中,挥刀便砍,此时盾牌兵身后可没有长枪手和刀手保护的,瞬间死伤一片。见这种疯狂的方法有效,许多女真骑兵有样学样,他们冲到盾牌大阵前,一个个跳入盾牌手之中。钢刀挥舞,鲜血淋漓,哀嚎声连绵不绝,关宁军用生命建立的盾牌防线终于再次松动了。
面对疯狂的女真人,麾下士兵死伤惨重,赵率教却依旧面色清冷,稳如泰山,突然间,一声暴喝,“盾牌手起...起....起....”
一声令下,那些原本蹲着身子的盾牌手十几个人扛一个盾牌,猛地站起,那丈余的厚重盾牌狠狠地撞在了女真人的战马上,一群疯狂的人,竟然将那些彪悍的战马撞翻。没人能想到被动挨打的辽东士兵会做出这种疯狂的举动,扛着盾牌撞战马,这不是疯子,而是疯子中的疯子。女真人为之一滞,气势也被惊住,趁此机会,副将黄岐领人纷纷涌上,将那些混在盾牌手中间的女真骑兵砍杀殆尽。
当盾牌手一站起来,关宁军好不容易维持的大阵乱了,而女真骑兵的冲锋阵型也乱成了一锅粥。费古扬气急了,堂堂正黄旗骑兵,竟被几千汉人步卒抵挡住,这是一种天大的耻辱。
赵率教持刀砍翻一名女真骑兵,翻身上马,目光直视那名银甲红缨盔的女真男子。此时,赵率教气势非凡,勇往直前。
古有高顺,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今有赵率教,手持钢刀,不畏生死!
“五人为阵,散开,随本将,杀....”谁说步卒不能硬憾骑兵?只要你有必死的勇气,就一定能行,也许会死,也许无生,但只要獠牙毕露,咬死一人,便赚了。
有的人说他是一条疯狗,不错,他就是一条疯狗,见人就咬,咬住就不松口。赵率教领着残部下达了攻击令,而那些存活下来的两千多股俺娘军士兵竟不见半点犹豫,他们五人为一队,背靠背,慢慢和那些蜂拥而上的女真骑兵剿杀起来。
费古扬懵了,好多女真人都懵了,那些汉人竟然叫嚣着朝骑兵发起了进攻,普天之下,闻所未闻,这明显是一种赴死的行为,可偏偏那么多人誓死追随。那个手持钢刀,满身血污的男子是谁?
在辽东这一片,能有此疯狂举动的出了辽东赵老虎,难道还能有第二个人么?费古扬盯住了赵率教,长枪一指,大声吼道,“那就是赵率教,兄弟们,宰了他,杀了他,大汗定有重赏!”
蓟州总兵赵率教?这可是有名的辽东猛将,不少女真士兵是佩服赵率教的,。
“杀了赵率教.....杀了他....”
黄岐急了,他刺死一名女真兵,转头对身后裨将吼道,“你们几个,保护总兵,保护赵总兵啊....”
黄岐一片好心,可赵率教又岂是别人能保护得了的?此时他已经纵马奔入女真人大阵腹地,钢刀不知砍杀多少人,那匹战马勇猛向前,直冲费古扬而去。
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费古扬竟然能感觉到赵率教清冷的目光,那是一种猎人盯着猎物的眼神,不知怎地,如坠冰窖之中。费古扬怕了,也许很可笑,此时他明显的占据优势,又有近百亲兵保护,可他就是怕了。
战场之上,悍不畏死的人们,多数能活下来,可怀着恐惧之心奋战的人,多数死在了敌人刀下。赵率教靠着一身勇武,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他是故意将自己送进女真人之中的,因为只有纠缠在一起,外围的女真兵才不敢放弓弩。否则万箭齐发,总是他赵率教楚霸王再生,也是逃脱不了身死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