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1章棺材
阴雨绵绵,朝鲜王都被一个晴天霹雳刺破,晋北军总兵耿忠明阵亡,晋王伤心过重,吐血昏迷。
王宫里的人忙忙碌碌,甚至还带着些慌乱,直到此时,晋北军将士才知道摄政王对他们有多重要。当这个男人倒下去的时候,他们心里也没了主心骨,就像天塌了一般。可是仔细想想,将士们好像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来临,在他们心中,铁默是铁骨铮铮,烈火烧不断的当世雄主,他永远也不会倒下去。可是,他是人不是神,怎么可能不会倒下去?
医者进进出出,尚可喜抓住管事的人大声问道,殿下怎么样了,到底怎么样了?
尚将军,暂且放心,殿下只是伤心过重,抑郁攻心,再加上多日来不断操劳,心脾力尽,又听闻吴统制殁了,这才坚持不住的。身子倒没什么大问题,休息一会儿应该能醒来的,不过以后可要注意,最近不能让殿下太操劳了,还需好好调养下身子才行。
呼,听到铁默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尚可喜长长的舒了口气。晋北军将士守护着王都皇宫,在此期间所有探望的人都被挡在了外边,就连朝鲜女王金泰姬也只能在殿外耐心等待着。
静养个屁铁默少有的爆了句粗口,静养,呵呵,现在怎么静养,为了中原,耿忠明都已经没了,难道他铁默还要将养身体,致使朝鲜事业寸步不前么?听到屋中异动,徐美玲冲了进来,见铁默坚持要下榻,她只能扶着他。
站在屋中,听人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一切可真是一个大局啊,用唐州城三万精锐诱杀周定山的精锐铁骑,又用舞阳两万叛军诱使周定山驻扎舞阳,几乎毫无避免的第一个驰援唐州,变成所谓的孤军。当真是好计谋,恐怕如此谋划是出自牛金星之手吧?
最终,周定山以及骑兵活了下来,可是耿忠明以及唐州大军却没了。中原局势越来越严峻了,晋北骑兵折损过半,唐州三万多精锐步卒几乎全部阵亡,损伤如此严重,晋北军再无能力兵出京畿路,出动出击了,接下来农民军联军想要做什么,还能拦得住么?
中原局势危机,越显得朝鲜战局更重要了,眼下无论什么情况,铁默也没了别的选择,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攻破平川和陆川,剿灭王本固和李资谦的势力,为彻底解决辽东问题打开一条路。如此拖下去,大明的局势不知道会糜烂的什么地步。
美玲,你吩咐人去传令,着令尚可喜、史森明等人全部来御书房议事铁默说完,徐美玲却动也没动,还请你保重身体,莫要意气用事。
去吧,美玲,本王并非意气用事,实在拖不了啊,如果中原局势糜烂,我这身子骨就算再好又有什么用?铁默又何尝不知道徐美玲的好意,可他真的不能拖了,耿忠明用生命为中原局势赢得了生机,他又怎么能愧对耿忠明呢?
就这样,徐美玲拗不过铁默,只好吩咐人去传令,傍晚时分,当所有人还在担忧摄政王什么时候醒来时,他已经召集诸将于御书房议事。
其实召集所有人来,铁默并不是商议什么,而是直接下达军令。看着屋中诸将,缓缓言道,本王没有问题,诸位也不必太担心。昌克,传令各部,从明日起,各部将士头腰缠白带。唐云州,你对王都熟悉,本王令你明日将王都所有的棺材都找来。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大军全部北上。
全军系白带,这个好解释,为耿忠明戴孝,以显示耿忠明之尊贵重要,可是找棺材干嘛?唐云州有些晕晕的,其他人也是心有疑惑,铁默站起身,目光里满是坚定,决绝的说道,后日全军攻打平川城,三日之内,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如果打不下平川和陆川,诸位就自己挑一个棺材躺进去吧,最大的棺材留给本王!
唐云州心头一个激
灵,暗道此人果然是不同凡响,竟然抬棺行军,这是何等的勇毅,有这些棺材在,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接下来一天,王都忙碌了起来,处处都能感受到战争的气氛,就连王都朝鲜百姓也明白,又要有一场大战了,一具具棺材摆在城外,成了一道让人诧异的风景。金泰姬落寞的望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她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男人,他是英雄还是枭雄?说他是枭雄,却又对心腹爱将得死伤心吐血。说他是英雄,却有做得出抬棺行军的事。
抬棺,是一个迷,铁默又是一个迷,金泰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陷进了这个迷惑中。
如果上天给予我们恩惠,那恩惠又是从何而来。铁默一直坚信一切的荣耀都是自己闯出来的,指望上天,不如指望乞丐会发钱,巍峨广阔的平川草原,看着远处山峦起伏,顿添无限豪迈。队伍还在前进,明日便可以抵达平川外围了,李资谦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等待着晋北军呢?
耿忠明的尸首还没有找到,可对于铁默来说,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好消息,诺大的战场上,尸骨无存的人还少么?如果一个人失踪了,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当了逃兵,要么尸骨无存,耿忠明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当逃兵?所以,他纵横沙场,最后落了个埋骨蛮荒的下场。
死了,却无法找到一个安息之地,这才是让人痛苦的吧。
平川城,坐落在淅川东南,背靠着层层山峦,曾经的平川城并不是什么军事要塞,可自从李资谦逃到这里后,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开山取石,不断加固城防,至三月中旬,平川城,已经达到了五丈高,内墙更是被加固了许多。
居住在平川城中,李资谦并不是太顺,他这心里一直跟堵着块大石头一样,虽然平川眼下太平无事,但他深深的知道,晋北军很快就会打过来的,也许其他人对平川城的城防很有信心,可李资谦却不敢掉以轻心,王都城防又如何,还不是被铁默巧施诡计,迅速夺了下来,还有那淅川王本固,是绝对指望不上的。
不到万不得已,姓王的不会向平川发一兵一卒的。不过李资谦也不想想,就算王本固真的发兵平川,他敢放王氏兵马进城么?
三月十九,平川城大门突然缓缓关闭,沉重的铁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听得让人瘆的慌,只是城门关的太早了,这还不到申时呢。随着城门关闭,驻扎在东城的兵马全都涌上了城头,城主府内也是一股压抑的气氛,斥候弯着腰,不敢有一丝遗漏,大王,汉人从高月镇过来,人数约为两万五千人,不过让人看不懂的是,汉人军中抬着不少棺材,估计不下五百口棺材,并且人人腰缠白带,军旗一旁挂着白幡。
诸将听了斥候禀报,人人一脸凝重,不知不觉中已经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厅中不乏聪明人,汉人抬着棺材,那是在表明一种决心,棺材抬来了,就必须有人躺进去,不是平川城的人就是汉人,可是汉人为什么会下如此大的决心,竟然抬着棺材来。李资谦紧皱着眉头,崔卓也是心有疑惑,出声追问道,汉人军中可有谁亡了?
没发现啊,不过已经遣人打听过,好像是汉人在中原遭到重创,一个叫耿忠明的汉将战死在中原战事斥候能打听到这些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李资谦也没有再为难斥候,挥挥手示意他退出去。
李资谦倒听说过耿忠明这个名字,此人可是晋北军的将帅大才啊,早年追随皮岛左都督毛文龙,后来效忠晋北铁默,绝对算的上是晋北军旧将了。听说他与铁默等人关系密切,如兄弟一般,如今汉人军中打白幡,人人缠白带,他们的关系可真不一般啊。
汉人抬着棺材来,摆明了就是要决一死战,如果应对不好,他李资谦可真要死在那几口棺材里了。
崔卓本来也是一方诸侯,李资谦不忌惮崔卓那
是假的,不过眼下的局面,还得给崔卓商量,二人计议一番,才由李资谦发布命令,孙云度,你率人守着南城,不管什么情况,都不准出城。凤提,你负责统筹各部,严令各部,一定要节约箭矢,将之前备好的粪汤弄出来,汉人若敢攻城,好好杀杀他们的锐气。
喏众人无不领命,李凤提一直憋着股子火气,王都被汉人打得灰头土脸,心里那股子憋屈劲儿就别提了,那些粪汤就是他刻意为汉人准备的,那些粪汤是取粪便煮之,里边还加上了不少药,保准倒在汉人身上,让他们一生难忘。
城中还在商议的时候,晋北军已经抵达了平川外围,大军驻扎在平川南面五里地的开阔地方,登上山峦,铁默远望着眼前的平川城,白云悠悠,雄称坐落在高山之下,这可真是一座坚城啊,强攻平川,到底要付出多少代价?里应外合之计肯定不行了,崔卓刚吃过一次亏,李资谦还会再吃亏上当么?
看了平川城,铁默就下定了一个决心,那就是绝对不能跟李资谦在城头大,而要在城外打,那么该如何将李资谦引出来打呢?经过王都两次恶战,李资谦聪明了许多,大军前来,这老小子直接关城门,连斗将的步骤都省了,那态度摆明了就是要死守城池嘛。
回到大帐,尚可喜等人已经自觉地等在这里,史森明不免有些牢骚的说道,殿下,末将看过平川城了,说实话,如今这平川一点也不比汉阳差啊,如果要强攻,殊为不智。
史森明如此说,也有劝诫的意思,他可深怕殿下真受到吴将军之死的刺激,下令不惜一切代价的强攻平川城,那样的话可就是亲者痛仇者快了。铁默淡淡的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他是憋了一肚子火气,但还没有失去理智,从目前看来,平川城不易强攻,只能智取。
不知为何,听铁默如此说,众将全都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无非归结于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诱使李资谦出城迎战,李资谦这老小子学聪明了,甘心当缩头乌龟,你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各出奇谋,可到最后铁默都给否决了,这帮子粗汉,想出的办法无非是骂阵斗将,可行的办法一个都没有,真怀念有东方瑾在的日子,大官人在的时候,这些事情根本不需要他赵某人操心,就大官人那脑瓜子,俩眼珠子一转,就有一个馊主意。
众人吵了半天都没个主意,最后尚可喜被吵得有点烦了,大巴掌往桌子上一拍,大喝道,都吵吵什么,莫忘了殿下身体有恙,受得了你们这般聒噪么?依我看啊,为什么非要打平川,淅川离得也不远嘛,咱们就去打淅川,让李资谦个老小子干瞪眼。
尚可喜此话一出,诸将全都惊为天人的瞪起了眼睛,连唐云州这个朝鲜将领也张着嘴巴,翻着白眼,乖乖隆的咚,尚将军果然不是凡人,这话都说得出口,只要带兵的人都知道不打外围先打里边会是什么结果。
说好听点这叫攻打腹地,中心开花,说难听点,这叫自入口袋,被人包围。平川顶在淅川前边,如果绕过平川,直接攻取淅川,到时候大军夹在平川和淅川之间,李资谦只要出兵平川断了大军回王都的后路,晋北军将士就陷入重重围困之中了。领兵打仗,最忌讳的就是这事,咋高大将军那张嘴就说出这种话呢?
尚可喜这大嘴巴一出口,当真是惊人不已,面对众人的白眼,尚可喜心安理得的接受,只要这些人安静下来,没看到殿下脸色都有点白了。
至于攻打淅川有多不靠谱,尚可喜纵横沙场这么多年,又岂会不知道,他当然晓得这其中的风险,见众人安静下来,他跑到书案前,对铁默说道,殿下,其实老高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了。
铁默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凝眉思索着,尚可喜刚刚那话乍一听上去,确实非常
不靠谱,甚至有点坑,可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