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时,在这片希望的田野,这片绿意盎然的草地,他们用欢笑和汗水纪念最美的年华。
那一天,沈煦哭了,为什么哭记不清了,只知道后来有人吻了他。
嘴唇上轻柔的触感,像是他的错觉一般。
他睁开了眼,那个曾经最爱的人,靠得如此近。
沈煦收回目光,低头轻叹一声,冬天的这里只是一片枯草地,杨树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守在寒风中。
他不明白,万辰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
没有解释,万辰下了车,径直走向河边。
沈煦也下了车,慢步来到他身后。
万辰双手插在口袋里,望着白气氤氲的水面,“很快,这里也会被开发,以后再也看不见这样的景色。”
沈煦没有回答,曾经丢了初吻的地方,再见时也没有想像中的感慨万千。
过去的,都过去了。
万辰回过头,眼神不再似平日的冷冽、清明,变得温柔,“沈煦,以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妥,对不起。”
万辰的声音很轻,饱食自责和愧疚,那一声对不起,幽远、哀伤。
沈煦注视着这样的万辰,陌生得他几乎认不出的万辰。
12年了,过了12年,他才想起来要道歉,对不起,那一句对不起,真有那么重的分量?
他回过头,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波动。“算了,过去的事就别提了。道不道歉,没有任何意义。”
再多的对不起也换不回他曾经拥有的家,怨恨淡了的今天,只能做路人了。
“沈煦,”万辰说:“如果可以,我想补偿你。”
沈煦的嘴角勾起笑,“补偿?”他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用钱吗?可是,我没有卧病在床的父母,也没有需要养活的妻儿,万辰,我就是一个人,怎么会缺钱呢?”
万辰:“沈煦……”
沈煦回过头,看着万辰的眼神平静如水,“你没必要自责,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好好的生活下去吧!这是你的梦想,为了它可以抛弃一切,如今实现了,好好珍惜吧!以后,我不会再回S市,这辈子我们都不用再见了。万辰,你不用觉得有愧于我,十几年了,那些事,我都淡忘了。如果你把它当成个心病,以后每年清明上香的时候,为我父母多上一支,对不起那三个字,留着那时候再说。万辰,你欠的人,不是我。”
正月天,寒风刺骨,沈煦整了整衣领,往车旁走去。
沈煦挺拔的背影落在万辰眼中,他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压制住即将冲出口的话。
12年过去,男人已经不再是一头热的无知少年,岁月带给他成长的同时,也把无法磨灭的伤口烙在心上,寒风中坚毅挺拔的背影下,是长久的孤寂,凄凉。
万辰闭了闭眼,转过身去。
几个月后,这里的一切将不复存在。
当年的青涩初吻,也会随着时间的逝去,从两人心头慢慢消失。
到达酒店,沈煦下了车,万辰打开车门,“这几天你暂时住在这儿,有什么不方便的,再跟我说。”
沈煦眉头微皱,这人,还真以主人自居。
“谢谢你的好意。”
万辰还想再说什么,沈煦却已转身回了酒店。
换回昨天的衣服,沈煦即刻办了退房,房费是记在万辰名下的,他也不去死要面子地充冤大头。
回到小旅店,他一身轻松,倒床上休息了会便去赶赴柳宣的约会。
到达饭店时,李达他们已在那儿了,柳宣的未婚夫是当地的小企业家,为人随和,和他们这一群贱客挺聊得来。
婚期定在下个月,沈煦一脸为难,“要不,今儿我把礼金提前上了,下个月,实在抽不出身。”
S市,这辈子的最后一次,该见的人也见了,该说的话也说了,该放下的,通通放下了。
父母的骨灰早已移到T市的墓园,这里,就永久的告别吧!
吃完饭,他们去了附近的酒吧,在路上,肥妞凑到他身边。
“我听柳宣说你下午和万辰在一起?”
“嗯。”沈煦抽出一根烟,“介意吗?”
肥妞摇摇头,“沈煦,这么多年,你一直和万辰有联系吗?”
沈煦点上烟,抽了一口,“没有,毕业以后,一直就没见过。如果不是同学会,这辈子都没机会见。”
肥妞看了他一眼,“那就别见了,万辰,不是个值得处的朋友。以前他跟我们就不是一路人,以后,更不可能了。”
沈煦笑笑,“我知道。”
散场的时候柳宣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说定了后天早上的车票,明天还能再陪他们疯玩一天。
刚回到旅店何磊打来电话,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沈煦疲惫地躺在床上,手机贴在耳边,闭着眼睛放松地和他聊天。
何磊是他的按摩师,只要听听他的声音,似乎乏力感也会有所减轻。
这感觉,挺好。
“后天早上的车,下午两点多应该能到家。”
“不打算绕到我这儿来看看?不给我惊喜吗?”
想起上次的乌龙,就觉可乐,沈煦说,“不敢了,再被放鸽子我会暴走的。我先回家歇两天,养足精神再去找你,怎么着也得让你看到最佳状态的我,你真的不会嫌弃我这个颓废丧志的中年大叔吗!别打击我,我玻璃心。”
何磊:“这会这么没自信了?昨天是谁在我面前自夸全班就一人没长残的?”
沈煦哈哈地笑了好一会,在床上滚一圈就裹紧了被子,放低声音在寂静的室内。
“何磊,我想你了。”
想念,与日俱增,像17岁的初恋,时刻挂念着一个人。
他以为,再也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如今……
爱上一个还没见过面的人,是不是特2
手机那边停顿了一会,传过来一个温和、清润的声音。
“沈煦,我也想你。”
第二天五贱客齐聚一堂,用疯狂的姿态逛遍S市的著名景点。
柳宣拿着拜佛的香追着沈煦满寺庙的跑,肥妞用吃剩下的鸡骨头猛敲李达的脑袋,王棋拿着手机记录他们欢笑的点滴。
三十岁的他们,维持着永远年轻的友谊。
最后他们一起回了趟母校。
学校的大操场上,18岁的柳宣高举话筒说出爱的宣言,30岁的柳宣以饮料瓶为话筒站在稍远的地方大喊着当年轰动校园的话。
我现在在这里郑重地告诉你们,沈煦不是同性恋,他是我男朋友……没有人比我了解他。要羞辱他、伤害他,你们还不够格……沈煦,是我用心爱着的人,是一个值得我爱的人。
柳宣将饮料瓶重重摔在地上,台下,掌声雷动。
肥妞噢耶两声后冲着他们大喊道,沈煦,我也爱你。不管何时,你永远是我们的朋友。
李达用手拍着啤酒肚打拍子,沈煦,你是我们的骄傲,我也爱你,柳宣,加油!
王棋摇着头说,你们怎么可以在神圣的校园干这种事,一个个地以妨碍风化罪都给我抓起来,说完,他跑到柳宣原先站的地方,高声呐喊,沈煦,我也爱你,是个男人,就给我挺住了。要知道,不管何时,我们都在你身边。
五贱客放声大笑,笑他们激扬的青春,在那岁月里,他们荒唐,他们幼稚,他们无所畏惧,他们是自己的主人。
沈煦高高举起大拇指,耀眼的笑容和12年前重叠在一起。
他们有着共同的名字,朋友。
晚上回到旅店,洗完澡躺上床,沈煦摸出手机想给何磊打个电话,结果手机一亮,冒出一条短信。
“沈煦,我们,还有没有可能?”
一个陌生的号码,沈煦想了好一会才猜到一种可能。
会是,万辰吗?
他皱起眉头,被这个可能恶心到了,不管是不是,果断拉黑。
第二天一早他拒绝朋友的送行独自上了火车,发个短信和他的伙伴们一一告别。
十二年后的重逢,拉下了完美的帷幕。
他的朋友们一切安好,这就够了。
再见面,也许会是又一个12年。
火车鸣笛,拉着沈煦永远地告别了这个城市。
这一次,他微笑着离开。
下午两点多到达T市,打车来到家前的广场,远远瞧见小店的卷闸门外站着一个人。
拖着行李,他穿过广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四宝店里寻摸了一袋零食叼在嘴里。
回过头,那个人正好奇地打量着他。
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带着金边眼镜,个子看着比他还猛一点,穿着挺讲究,长相如果可以打分的话,绝对在85以上,尤其那笑容----
妈的,他干嘛对自己笑啊,还笑得那么猥琐!
沈煦回过头,咬着零食袋含糊不清地问四宝,“那谁啊?”
四宝瞅了一眼,摇摇头,“不认识,站那有一小会了。”
沈煦警惕地瞅了那人一眼,拉着行李站到卷闸门前,蹲□开了门,回过头,那个人还在盯着他,这一次,嘴角快咧到耳后根了。
要不是嘴里咬着东西,沈煦真会骂一句,你变态啊!白长那么斯文的脸,要笑,到精神病院笑去。
卷闸门哗啦一声拉到半空中,刺耳的响声让沈煦脑中一激灵,回过头,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你,你,你不会是----”
零食掉在地上,沈煦嘴巴张得老大。
那人微笑着同他打招呼,熟悉的温柔男声毫无预警地响在他耳畔
“你好,沈煦,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