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满家拿到最后一张支票，白谨言有些疲惫地坐在车子里。
耿长何说已经帮他联系好了易家和满家，让他直接去签借款协议就可以，所以白谨言一鼓作气集齐了四张支票。
可一个小时前耿长何说的话却一直在他脑子里挥散不去。
先斩后奏，拿了这部分股份，如果行不通，就自立门户。
这么做真的好吗？
如果没有中宇……白谨言自嘲地想到，自己根本不想从商啊。进中宇是为了达到娶陈若玟的条件，如果连这个条件都不满足了，他的一切努力奋斗根本没有意义。
可是，继承中宇，这个继承指的是股份而不是职位，这是绝对的吧？
陈立万会把女儿嫁给一个根本没有股份的中宇总裁吗？白谨言不这么认为。
所以，不管怎么说，股份都是他必须要得到的东西啊。
白谨言把车开向了今天最后的目的地，万国。
和高唐约好了，今天不管多晚都要去一趟。
临近九点，万国大厦已经没什么人了。白谨言在前台报了姓名，没过多久胡西就下来接他了。
坐电梯的时候，屏幕里播放的广告片让白谨言晃了会儿神，等到高唐办公室的时候，注意力也下意识地被办公桌上摆的那只陈若玟前几天根本没注意到的相框吸引了。
另一个男人在桌上放他女朋友的照片，照理说白谨言应该觉得不爽的，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
高唐看了一眼手表：“比我想的早一点，你动作还算快。”
白谨言嗯了一声，坐到他对面。
“弄清楚了吗？还差多少钱？”高唐问。
他的语气比上午的时候放轻松了不少，看来早就从被气得背过气的情绪里抽离了。
“总共五百亿，耿、宋、易、满家各借了二十亿，还差四百二十亿。”
高唐挑眉：“你没去找陈若玟？”
白谨言没说话。
高唐根本不需要动脑子就知道白谨言在想什么。
“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白谨言，你不是那么幼稚吧？”
“这件事处理完了我会去找她的。”白谨言没什么情绪道。
“到什么程度算处理完？借够五百亿，还是从我这里离开？”
白谨言避而不答：“先谈正事吧。”
“不要每次遇到点被爹坑的事就不敢见她，白谨言，她比你想象地要在乎你也需要你得多。”
白谨言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慢慢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只是……希望能在见她之前多做一些事。”
高唐听后也没有再多追问什么。
有些事情只能本人自己想明白，他没想明白，外人怎么说都没用。
他逼得了一次，逼不了一辈子。
“四百二十亿……我也拿不出那么多钱，陈若玟那里应该已经筹到了一部分，你打算怎么办？要找她拿吗？”
“我不知道。”白谨言苦笑了一声。
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是不知道对陈若玟该怎么办。
那是她卖房卖车签广告凑到的钱，如果用了，白谨言觉得自己简直是吸女朋友血的渣男。如果不用，她做的一切努力，她那么想要帮到自己的心意，不都白费了吗？
白谨言难以抉择。
“我的建议是你尽快去找她。”高唐简明扼要道，“朋友的钱能借，女朋友的钱为什么就不能借？就因为是女朋友就要被区别对待吗？这对她不公平。”
“看情况吧。我手里还有一些产业，变卖一部分，再向银行抵押一部分，一百亿应该还是能有的。”
“我最多只能给你八十亿。”高唐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支票，“加起来也才够到一半，还剩一半怎么办？”
“找孙飞谈判，20%的股份一人一半，只要总额他不超白家就行。”
“回收来的股份你打算充公？”高唐皱眉。
“不会。”白谨言坚定道。
高唐没有多问他的安排，只要不交还白家就行，居然白谨言想怎么做，那不是他要操心的事。
“你手底下那些小公司，我记得夏家有做相关的产业，一会我问下，十二点前给你回复。”
白谨言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借款协议给我签字吧。”
高唐没什么反应：“这个不急。”
白谨言笑了一下：“不会又想拿人情换我女朋友吧？”
“那换吗？”
“不换。”
高唐也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受打击到连女朋友都不想要了。”
“所以你没有准备借款协议？”
“以后再说吧。”
白谨言没说话，从外衣口袋取出一支便签本直接打了个欠条给高唐。
“先这样吧，你要是有什么其他要求，我们后面再补正式协议。”
高唐接过这张刚刚签好的欠条看了看，然后笑了：“三年半以前，你帮我从北城带回了我爸妈，还有胡西。这几年我爸妈一直说要找个机会报答你。”他把那张欠条撕成了两半，四半，然后八半。“欠你的人情我还了，从今以后，我们两清。”
白谨言愣了一下，淡淡摇头：“当初是等价交换，谈不上欠。”
“说是等价交换，但我知道我家人的性命可绝不是当初那小小的一份资料和合同能比拟的，哪怕是今天这八十亿，也远远比不上他们的安全珍贵。”
成为碎片的纸屑被高唐扫进了垃圾桶。
“欠你的我还清了，以后我就不会无缘无故帮你，也不会刻意让你什么。下次再见，只谈利益，没有感情。”
白谨言仍旧是微笑：“我说过了，我们本来就是两清。”
高唐抿唇：“白谨言，你搞清楚，像我们这种生来就习惯用尽手段的人，道德底线是很低的。人情还清了，以后我就不会跟你讲什么道德。现在装风轻云淡，以后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世界上有一种人，自己的一分善会被他夸大到八分，五分恶却会被轻描淡写到零分，还美名其曰为开个玩笑，不要介意。
还有一种人，五分恶会给你打十二分的预防针，生怕你把他想得善良了。而剩下的五分善却会被忽略到零分，然后用恶狠狠的神情告诉你，我才不需要你谢。
高唐是后者。
白谨言突然想到，陈若玟，其实也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