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如同潮水一般淹没心脏，郝建浑身如坠冰窟。
“郝……建……”
那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地呼喊着，越飘越近，愈发地清晰。
郝建能分辨出是个女性的声音，有点嗲嗲的，像极了辛哥和小张刷礼物的女主播。
但在此情此景下，如同恶鬼叫魂。
郝建沉默不语，壮着胆子慢慢回头，转身，借着手电筒的强光，看清楚了出现的东西。
那是一张美艳的女性面孔，顺滑的黑发遮住两侧脸颊，萌萌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小巧的鼻梁下面是性感的弯弯嘴唇，细长的脖颈连接着两条白皙的香臂。
郝建眼神一僵，他认出了眼前是谁。
“小野猫萌萌哒？”
但这不是重点。
这个女人没有下半身。
确切讲，从胸部往下都是一条蛇的躯体，数不清的鳞片密密麻麻覆盖在表面，红黑两色勾勒出妖冶、魅惑的花纹。
小野猫…不，美女蛇，扭动着将近三米长的躯体朝他游走，腹部的鳞片与地面摩擦发出“刺啦刺啦”声，同时轻启红唇，不断的呼唤：
“郝……建……”
郝建眼睁睁地看着美女蛇逼近跟前，蛇身盘成一团，上身竖起，几乎与自己脸贴着脸。
美女蛇继续呼唤着，声音悦耳轻柔，如果忽略掉那分叉的蛇信子，以及扑面而来带着血腥气的呼吸，说不定他会很享受此刻。
他很想逃，但一点都不敢动。
因为他记得在一本小说里看过，当美女蛇叫你名字的时候，千万不能出声，不然就会被吸干脑髓。
美女蛇似乎有些焦躁，忽然拍打起腹部，嘴角向两边咧开，发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救我……郝建……”
“小张！”
郝建下意识地叫出声，话刚出口就知道不妙。与此同时，美女蛇的尾巴以闪电之速横扫过来。
嘭！
仿佛一辆飞驰的摩托撞在胸口，他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力轰的倒退五六步，重重地摔在地上。
下一秒钟美女蛇便如影随形出现在身边，蛇躯缠上他的双腿，蜿蜒往上。
“你大爷！”
郝建嘶吼着，防爆棍骤雨般砸在蛇躯上，却被反震的虎口发麻，坚硬的鳞片上连块白痕都没留下。
仅仅两三个呼吸的时间，郝建就彻底失去了四肢的控制权，整个人淹没在蛇躯的缠绕中，只露出头在外面。
美女蛇不再呼唤他的名字，口中发出“荷荷荷”的尖利嘶鸣声，眸子里的竖瞳在灰雾中显得愈发明亮。
足有水桶粗细的蛇躯不断收紧，郝建感觉身体像被无数的铁块压迫，从四面八方传来难以抗拒的巨力。
他的肌肉被挤压，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响，血液的流动越来越艰涩。
他张开嘴巴，肺泡中的空气被一丝丝挤压出来，让他无法呼吸，鼻孔里开始渗出鲜血，顺着下巴淌落。
美女蛇吐出长长的蛇信，划过他的下巴，贪婪地舔舐着血液，双手缓缓地抚摸他的头顶，尖利的指甲红艳欲滴。
鲜血蔓延在郝建的口腔，剧烈的铁锈味直冲脑髓，周身被死死束缚的压迫感让他的意识逐渐消逝。
…………
“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突兀响起的歌声，让美女蛇刺向郝建头顶的指甲悬停在半空，她疑惑地将蛇躯松开一点缝隙，从里面掉出一个嗡嗡震动着的手机。
手机在蛇躯上滚了几圈后，落在地上，可能是触动了接听键，铃声戛然而止。
“喂，小建吗？”
“我是妈妈，跟你讲个事，你爸好多年都没见你了，非要去找你，我和你妹妹小五拦不住他。”
“你爸最近脾气有些大，千万别惹他，挂了啊。”
妈妈温柔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但已经昏厥的郝建是否听见，没人清楚。
这通电话让美女蛇愣了一下，但随即又把注意力放回郝建身上，准备继续享用自己的猎物。
忽然，郝建动了一下，猛然抬头，睁开双眼。
那眼睛瞳仁绯红，流淌出暴虐、嗜血、狂躁的气息。
一人，一蛇，对视。
美女蛇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她感到自己的蛇躯受到了巨大力量的挤压，似乎缠着的这个人正在膨胀。
咚！咚！咚！
猛烈的心跳声响起，伴随着每一次跳动，郝建的身体仿佛便增长一圈，那响声如同铁锤，不间断地敲击在美女蛇的心头，滋生出叫做恐惧的情绪。
嘣！
蛇躯突然崩解，撕裂的皮肤，残缺的肌腱，破碎的脏器，装着液体的肠子，一样又一样向着四面八方飞溅。
美女蛇只剩下小半块完整的身躯，重重摔在地面，沾满粘稠的血浆。
她用残余的一只手抠着地面，强烈的求生欲望促使她蠕动着想要逃离，破碎的胸腔里透出根根白骨，夹杂着碎肉的赤红汩汩涌出。
猎手与猎物的身份瞬间转变。
身后的那个男人像完全变了个人，肆无忌惮地散发着如山岳般庞大的威压，即使隔着很远也能察觉到里面蕴含的狂躁力量。
这一刻，郝建伸出右手食指，一点亮光闪现在指尖，接着屈指弹向美女蛇。
黑色火焰冲天而起，火浪翻滚，炽热的高温将后者像蜡烛一样融化，寸寸消解。
随着美女蛇的死亡，灰雾迅速散去，空气中荡漾起一圈圈的涟漪，整个小区不再死寂，陆续有居民楼亮起灯光，仿佛这里一下子活了过来。
…………
华夏国首府，燕京市。
某处防卫森严，灯火通明的建筑内。
“郑东市发生灰雾事件，有新玩家入场。”
“事件类型判定为为本地。”
“等等……灰雾事件结束，新玩家资格迁移，预计事件区域十分钟内恢复正常。”
两名穿着制服的年轻人一边记录，一边交谈。
“郑东市又有灰雾事件？”
一道沙哑的女声从他们身后响起。
“报告队长，这个月的第九起。”
被称作队长的女子拿起桌上的报告，微微皱眉：
“近三个月全国其他城市总共发生多少次灰雾？”
“十三次。”
“一个月就快抵上全国三个月的总量，郑东市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女子翻阅着报告，“嗯？最新的事件只持续了十八分钟？”
“玩家资格迁移？被NPC反杀了？”
其中一个年轻人，看着摸索着下巴陷入思考的女人，试探着问道：
“需要通知郑东市的支队进行排查吗？”
女人摇了摇头：
“不用，再观察半个月，如果郑东市的灰雾事件继续频繁发生，我亲自去一趟。”
“是，队长！”
…………
翌日清晨，郝建拎着袋子，穿过马路，来到一栋外表老旧的居民楼下。这里是他租住的地方，靠近城郊的安置房小区，房租低廉。
他乘电梯到达七楼，掏出钥匙打开了七零七室暗红色的防盗门。
“爸，起来吃饭。”
郝建把袋子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向某个紧闭着门的房间喊道。
没有人回应。
“这么多年了，还是嗜睡。”
郝建一边说着，一边拿出包子和胡辣汤，慢慢地吃着。
说起来，有十几年没接触过父亲了呢。
昨晚见到父亲的时候，他的样子还是没变，时间好像在他身上凝固了一样。
对了，我昨天是不是又犯病了，居然会觉得自己做过保安，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公司的优秀员工，下个月就该晋升了。
等升了职，工资就能翻一倍，再拼搏几年攒齐首付，到时候可以把母亲和弟弟从老家接来住，再叫上哥哥姐姐们……
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