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睡了多久了？”
赫路尼兹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他看向窗外，现在太阳已经开始落山，夜幕正在降临。
“……哎呀。”赫路尼兹一拍自己脑袋，有些气恼地下了床。
他之前赌气跟寇宾比赛蹲马步，结果他实在扛不住疲惫，稀里糊涂地跑上来睡觉了。这一睡就是大半天。
这么多年，从来都是他把别人的精力耗完，没想到现在遇到寇宾这么个硬茬，把他给耗趴下了。一会儿见着人了，还不得让人笑死了。
赫路尼兹整理好以后下楼，他一路都在计划着怎么给自己扳回一局。却没想到，刚走下来，就见寇宾正端着晚饭在门厅那吃。其他仆人不知为何，也围在寇宾边上吃，而不是在一楼餐厅里用餐。
同时，这些仆人们也看到了赫路尼兹。大家赶紧把手里东西放下，齐刷刷站好。
这就让赫路尼兹尴尬了。如果他们都在餐厅吃东西，赫路尼兹可以主动找过去随便想个理由发飙，这样多少能挽回点面子。但现在，他再发飙，就显得他是被围观后恼羞成怒，是在仆人那受委屈才生气的。
赫路尼兹真的想骂人，但一想到那些仆人到时跟其他人说：自己怕少爷太累所以在楼下吃饭随时听候差遣，结果少爷太自卑，怕被人看，一下楼就发脾气。他就不得不吞下这口气。
堂堂辛维治家的少爷自卑到怕仆人看自己，这要是传出去，以后他就不用做人了。
所以，赫路尼兹只能强压怒火问道：“……你们干嘛在这吃饭？”
“……你忘了吗？你上去睡之前发了大脾气，踢了好几个大铁球到餐厅，整个餐厅都被砸坏了。”寇宾指着那堆因为被砸得太烂以至于一时间清理不完的破烂说。
“……”经寇宾这么一说，赫路尼兹总算想起来了。没想到自己迷糊间把自己给坑了一把。
“其实老爷有安排我们在外面院子里吃。但我觉得你睡醒了见到我在那胡吃海喝会挺不爽，就说我在这厅里随便坐地上对付一顿得了，也方便伺候你。结果搞得他们也不敢在院里吃了，大家就索性都坐在这，随时方便你使唤。”寇宾接着补充道。
“原来你这混蛋早猜到我会找借口发飙啊！”赫路尼兹在心里骂道。
寇宾：“少爷，你的饭菜都给你备着呢，我这就去叫人给你端过来。”
“你让其他人去叫。”赫路尼兹命令道。
这些仆人都是有眼力劲的人，不等寇宾开口，其中一个立即转身出门去叫吃的了。
“其他人也走吧。就寇宾留在这。”赫路尼兹犹豫了一下，又命令道。
其余仆人听到这个命令顿时欣喜若狂。但表面上还是要维持住冷静和优雅。他们行了个礼，然后井然有序地退去。
寇宾跟着赫路尼兹来到二楼赫路尼兹专用的餐桌旁，赫路尼兹坐下，寇宾则在一旁站着。
等仆人们上完菜退去了，赫路尼兹才边吃边问道：“你都跟他们说了什么？”
“我们在聊最近镇子发生的事。”寇宾回答道。
“没说我坏话？”
“关于你的话题，我刚来的时候，大家该说的都说完了。”
“……真的？”赫路尼兹还是有点不相信。
“没什么好怀疑的。如果你知道最近镇里既来了圣勇者，又出现一头方阵级的魔兽的话，你觉得关于你砸烂餐厅的事，还那么有吸引力吗？”寇宾说道。
“什么圣勇者？什么方阵级？”
“你不知道这些……”寇宾看着赫路尼兹虽然好奇，但并没被震撼到的样子，感到挺意外。
“这样看着我干嘛？找打吗？”赫路尼兹顿时怒了。他受不了别人看傻子一样盯着他。
寇宾：“……那你要听我跟你讲这些事吗？”
“……讲吧。”赫路尼兹收起怒气，有些吃瘪地说。
“‘圣勇者’是对抗魔王成功后，勇者获得的特别称号。‘方阵级’，指的是个体的战斗力。如果一个个体拥有相当于一个作战方阵的战斗力，大家就说这个个体是方阵级的。同理，还有什伍级、军团级、国防级几个等级。”
“就算你这么跟我说，我也判断不了这些等级有多强啊。”赫路尼兹不悦地说。
寇宾：“我也是。我只是听别人说的，这些等级到底什么强度，我也不知道。而且划分这些等级好像并没有绝对标准，所以你就当一乐子听吧。”
“那圣勇者呢？你见过他没有？你想当圣勇者吗？”赫路尼兹又问道。
“我见过圣勇者，我没兴趣当圣勇者。”寇宾坦诚地说。
赫路尼兹：“因为他是个人渣？”
“他是个很优秀的好人。不过他也没兴趣当圣勇者。其实我们对勇者这个称号都不感兴趣。”
“……为什么？勇者不是很优秀的人吗？而且还很有地位。你看，虽然你是来当家仆的，但我爸对你却像招待贵宾一样客气。”赫路尼兹很不解。
寇宾：“‘勇者’这个称号，是用来束缚我们的枷锁。而且这也只是个虚名罢了，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就是个大笑话。”
“……你还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啊。”听了寇宾的话，赫路尼兹饶有兴致地笑了。
“承蒙夸奖。”
“没想到勇者还有这样的一面。这称号怎么就束缚你们了？”赫路尼兹好奇道。
“被官方认定为勇者后，我们就必须听国家和教会的调遣，像工具般与敌人作战。无论对方是邪恶还是正义。”
“那你来我这做家仆也是政府和教会的调遣？”
“是圣勇者给我安排的。”
“你们很熟？”赫路尼兹兴奋地问。
“不算陌生。”
“那你们不是挺自由的嘛。”
“如果没有圣勇者帮我，我过的日子连猪狗都不如。我早就死在战场了，也不可能在这伺候少爷你。”说这话的时候，寇宾下意识攥起了拳头。
赫路尼兹注意到了寇宾的表现。他收起了笑容。暂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埋头吃饭。
寇宾也不再说什么，就这么静静站在边上。他心里在想着禹幻青，不知对方此刻在忙什么。但他可以确定的是，对方肯定没在玩耍。因为他觉得，对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放松过，一直在行动着。
……
……
此时，小镇的另一边，冒险者工会的会议室里。禹幻青坐在会议桌的一端。这里坐着的，还有安蕾娜等一众冒险者工会的负责人。
“你们说的那个方阵级魔兽，自己就没办法解决吗？”禹幻青嫌弃地说。
“说实话，我们这只是个能力有限的小镇，要找到对付方阵级魔兽的战士，其实真的很难。”安蕾娜为难地说。
“圣勇者大人，我们也不会让你白帮忙。我们可是会支付赏金的啊。”参与会议的其中一个人说。
“对啊。不只我们工会，总工会也会支付相应赏金，这比钱是很可观的。”又有一人说。
“而且对付魔族保护人民，不是勇者本身的职责吗？”有人责问道。
“不是勇者就不对付魔族，不保护人民了？”禹幻青看着责问自己的那个人笑道。
那人被盯得心虚了，低头小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从一进屋就听你们在那一口一句讨伐魔兽，喊得那么慷慨激昂的，既然这么热血，为什么不自己去啊？大不了就是个死嘛。怎么？怕死？怕死就闭嘴！”禹幻青大声说道。
“……”
那伙叫得欢的人顿时不好意思说话了。他们刚刚把自己立场摆得多高，现在就有多丢脸。
“我想大家的意思是，希望在圣勇者大人的领导下，一起勇敢战斗。”
最后还是安蕾娜打了圆场。作为冒险者工会的负责人，她还是沉稳的，一直没随那些人起哄。
“打一个方阵级的家伙，自然不在话下。用不着你们在那叽叽歪歪。”禹幻青满不在乎地说。
安蕾娜：“那么……”
禹幻青：“但你们就没人觉得这事有地方不妥吗？”
安蕾娜：“不妥？”
禹幻青：“分会长，请问人族区域毫无预兆地出现方阵级魔兽是常见情况吗？”
“……这样的案例很少，发生原因都是有人秘密圈养魔兽，不慎让魔兽逃跑了。”安蕾娜回答道。
禹幻青：“据我所知，方阵级的魔族，哪怕是智力较低的魔兽，也已经具有正常人类水准的战术思维了。是这样吧？”
安蕾娜：“是的。”
“那这魔兽为什么会待在这里？”禹幻青指着桌面上标记魔兽位置的地图问。
“这里……”安蕾娜看着地图上标记的魔兽位置，有些明白过来禹幻青的疑问。
禹幻青：“这片贫瘠的山谷，里面遮挡物不多，食物也少。加上四面基本都被悬崖峭壁围着，守着几个出入口就能困住魔兽了。是既不安全，又不舒服。魔兽在那待着干嘛？”
“它就是乱跑跑进去的啊。”有个人说道。
禹幻青：“这魔兽是蜗牛吗？跑进去就跑不出来了？还是说那里有迷宫，把它困住了？要是把你放在那，你要不要一直待着？”
“……”发言的人沉默了。
禹幻青又看向安蕾娜：“还有，你之前说你们的人一直守在山谷的出入口，又说你们没能力讨伐魔兽，自己不觉得矛盾吗？讨伐不了魔兽，你们守在那的人不早就被魔兽给啃了？”
安蕾娜：“魔兽似乎负伤了，并没有要与我方人员交战的意思，我方人员也不敢贸然上前刺激它。”
禹幻青：“那个山谷，并不是逃离人类区域的必经之路吧？也不方便隐藏。方阵级的魔兽，那可是有脑子外加有强大行动能力的。如果你们是那个魔兽，你们会觉得自己扛不住了然后跑到那个山谷等着让人发现吗？”
安蕾娜：“……”
禹幻青：“再说你们跟那魔兽对战过吗？怎么就知道是方阵级的？到了方阵级，魔兽是会被收录进《魔兽图鉴》的吧？我一直没听你们提起过着魔兽的名字。是你们懒得说，还是不知道？”
“这个……是谁说那魔兽方阵级的？”安蕾娜经过这么一提醒，也察觉到了事情的蹊跷。
根据人类长期观察，兽类魔族的进化路线是相对固定的，实力越强，越会趋同进化。到了方阵级，这些兽类魔族的种类和特征就变得简单许多了，人类以此制作了《魔兽图鉴》方便查阅。
其实一开始，安蕾娜等人就用赏金榜查过，但并未查到那只魔兽的资料。只不过因为听说是方阵级，大家就不由紧张起来，也没太深究这背后的合理性。
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他们这样的冒险者，阅历很有限。小镇的情况也不允许他们有太多乐观的想法。
但现在有圣勇者在这里坐镇，大家的心理状态就安稳很多了。疑惑也重新展开。
“……好像是小镇里传开的。”
“其实……我们也不确定……”
“我们好像也是听人讨论了才知道那里有方阵级魔兽的……”
禹幻青：“所以并不是有人第一时间先来这里通知你们的。而是这事传开了，才有人来告诉你们，或者你们自己无意间也听到了。对吗？”
“……所以，这件事有诈！”安蕾娜被这么一提醒，总算醒悟过来。
“如果这事是冲着我来，想试试我的实力，倒也没什么。可如果并非针对我，而是有人想拿魔兽做个邪恶的小实验，那不挖出点线索，对各位，乃至整个王国的安全恐怕就都是个威胁了。”禹幻青冷冷地笑道。
安蕾娜：“那依您的意思……”
禹幻青挥挥手，示意安蕾娜靠过来。
“……”安蕾娜附耳上前，认真地听着。
“我会去守着那只魔兽的。但我只是悄悄去。你的人还得守在那。建议你们，跟那魔兽保持好距离，严密监视。可别让哪个傻子去把这场戏搅乱咯。”禹幻青细声交待道。
安蕾娜默默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