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颜色开始明亮,一夜的喧嚣回归平静。这一晚,卡尔西隆经历了近二十年来最大的魔族冲击,几乎所有人都心有余悸。
但回顾和清点魔族造成的损失时,大家意外发现,魔族实际造成的破坏远低于预期。
大家分析原因,认为倾巢出动的军队应该是关键。
虽然数量和实力都很有限,但四面出击的军队很好地吸引了魔族的注意,将魔族带离了人类聚集的区域,这才保住了大家的安全。
一夜间,军队的声誉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这对于军队来说,应该是一个很好的结果。不过,堡垒内,大多数人都笑不出来。
“统计清楚了。这次任务,临阵处决四十三人,牺牲一百一十三人,负伤九十六人,其中轻伤三十人,重伤五六十六人,十四名重伤者仍在抢救,未脱离危险期。另外,装备损毁……”
“这些我直接看报告文件就行了。”若曼痛心地打断了部下的报告。
“但是……”
“具体安排等下开会再说。你先出去。”
“……是。”
部下也看出了若曼情绪不好,识相地退了出去。
牺牲一百多人,其中还包含了若曼多年培养的精英。虽然禹幻青这一个月扩编了许多人,让这样的伤亡数量在比例上显得没那么难看,但对爱兵如子的若曼来说,这样的损失还是很难接受。
好在若曼也不是个只会伤感的草包,个人情绪和工作,他还是能分开的。看着部下递过来的报告文件,他对这样的结果还是持肯定的态度。
“不仅有效降低了人民的损失,还抓获了好几个嫌疑团伙。这次军队的表现,其实已经相当优秀了。大家的牺牲,也不算毫无价值啊。”若曼默默感慨。
作为军人,他当然知道怕死是不对的。马革裹尸,死得其所,也算是军人的一种荣耀了。他不怪禹幻青让大家都去冲锋,甚至觉得这从长远的影响来看,这种安排是很正确的。他只是恨自己太过无能了。
若曼很确信,如果他能再优秀一点,更自觉、更积极地发展好军队,这次的危机,大家就不会承受那么大的损失了。
对比禹幻青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一直忙着提高军队实力,若曼为自己过往的怠慢感到耻辱。
……
“……这个男人,是真的很爱惜自己的部下啊。”
若曼办公室的门外,禹幻青趴在过道的栏杆上。他观察完若曼的气,抬头看着渐渐变亮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还有其他人要去找若曼报告,但都被他打发回去了。他想让若曼好好静一下。
他自己,也想好好静一下。
毫无疑问,多面出击的军队是吸引了很多魔族,将魔族的入侵大部分都阻拦在了人族聚集地之外。但这些军队消灭,或者战胜的魔族少之又少,可以说,如果魔族执意入侵,这些军队肯定打不过,只能是稍微拖慢一点魔族入侵的时间而已。
那数量如此巨大的魔族怎么会自觉退散了呢?
答案是,魔族并非自觉退散,而是被打散的。
把这么多魔族打回去,眼下整个卡尔西隆能做到的,也只有禹幻青一个人而已。
虽然不至于累垮,但折腾了一晚上,禹幻青还是有些疲惫,尤其是精神层面。
尽管禹幻青不像若曼那么关心士兵的性命,可他也有自己的三观和底线。这次的安排,从理性的角度来说,禹幻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但从感性而言,他无法说服自己这么安排是绝对合适的。
“只要生活还继续,我就不得不做出更多违背良心的事。这次的事好歹不算完全损人利己,邪气能净化掉。但下次、下下次……真就不好说了。寻死这件事,还得更加抓紧才行啊。”
“话说回来,这么一闹,无上神教跟荷尔库斯肯定会有很大反应。也不知现在荷尔库斯在琢磨什么?”
禹幻青望着天,脸上的疲态更重了。
……
……
“报告陛下!边境的魔族骚乱,暂时平息了!”
就在禹幻青望天发呆的时候,同样在发呆的第五魔王荷尔库斯坐在城堡的王座上,又收到属下的一条报告。
这里是魔王国杜尔德森的王都——勒叶科斯,距离北边的卡尔西隆,将近两千公里远。
“那个闹事的红萦猖狼抓到了吗?”荷尔库斯冷冷问道。
“让它……逃了。”属下犹犹豫豫地答道。
荷尔库斯也不责难,继续问:“怎么逃的?”
“据报告,它好像有空间魔法,在我方将领围捕时,突然遁入无法用魔法探索的隐蔽空间。”
“无法用魔法探索?”荷尔库斯来了点兴致。
“是。”属下答道,“当时我方用搜索魔法检查区域内的魔法痕迹,但并未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能避开我们的搜索魔法,要么比我们的技术更高,要么就不是魔法。这世界,比我们技术高的势力,应该没几个,也没理由冷不丁放一只红萦猖狼来挑衅我们……”荷尔库斯摸着下巴,津津有味地分析着。好多年了,他都没遇到过这么有趣的事。
“陛下,据报告,这只红萦猖狼的战斗方式很笨拙,就像对自己的力量还很生疏似的。”属下又补充道。
荷尔库斯:“被强行进化的吗?现在这个技术应该还不成熟,它很快就会死才对啊。”
属下:“但根据报告看,它的生命力并不虚弱。”
“这不重要。”荷尔库斯说,“红萦猖狼不是空间系的魔兽,根本不可能掌握那么高级的空间魔法。既然给予它这么罕有的能力,那肯定不是拿它当耗材。”
属下:“您的意思是……”
荷尔库斯:“肯定不是那只红萦猖狼自己突然跑过来发神经的啦。它也不可能是我们本地的。你觉得它是哪来的?”
“一般来说,能支配军团级魔兽的,也只有国防级的魔族或者魔王了吧?”属下分析道。
“你认为它是别的魔王放过来的?”
“至少人族是没有这种动机的。他们那么怯懦,如果真敢招惹我们,一定是有很雄厚的实力了,犯不着用这种莫名其妙的损招。”
“你这么分析,是基于人族的思想比魔族更稳定的前提。对吧?”荷尔库斯又笑了。
“是的。人族不像魔族那么激进,尤其是……”说到这里,属下欲言又止。
“尤其是魔王,你想说这个是吧?”荷尔库斯毫不介意地说。
“属下失礼了。”属下先道歉一句,接着说,“我认为魔王中最激进的第七魔王,有最大动机。他离我们比较近,并一直对我们追求的理想世界持否定态度,但碍于同盟又不便直接出手,间接找我们麻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他每次都是找理由发飙而已吧?你见过他不明不白地攻击我们吗?”荷尔库斯提醒道。
“也是……但除了他,属下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具备合理的动机和实力。”属下认真地说。
荷尔库斯也没否定属下的想法,而是另外问道:“说起来,这次红萦猖狼引起的骚乱,应该也波及到了卡尔西隆。那边什么情况?”
“信息仍在收集中。我们目前掌握的是,卡尔西隆派出了不少军力,牵制住了骚乱的魔兽群,还顺便抓捕几伙偷猎魔兽的恶徒。”属下汇报道。
“卡尔西隆居然有这么大魄力了?禹幻青那小子才过去一个月吧,干得不错啊。等等,那小子就在卡尔西隆……嗯……”荷尔库斯似乎突然想通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陛下,您在想什么?”属下好奇道。
“之前兰克不是汇报过他那闹了一次火浆狼吗?”荷尔库斯笑着说。
“您觉得这次的红萦猖狼,就是那只火浆狼?”
“魔王随性不假,但勇者,也是很随性的家伙啊。”
“……您是说,这只红萦猖狼是禹幻青放的?”属下吃惊地问。
“这是在向我释放信号吗?不对,他是在向全世界释放信号啊。”荷尔库斯自顾自地说道。
“释放信号?是要与我们为敌吗?”属下顿时气愤了。毕竟,荷尔库斯待禹幻青可不薄。
“那倒不至于。也就是礼尚往来而已。毕竟他到卡尔西隆的这段时间,我们这的魔族也没少给他添堵吧。”荷尔库斯淡然地说。
“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们也没对人族做什么过激的事啊!无非是保持着一些威慑力,让他们不敢对我们乱来而已。”属下不服气地说。
“这些都无所谓。”荷尔库斯说,“最关键的是,如果真是他干的,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间节点做这样的事?是对他而言有什么特殊含义,还是他摸透形势了,抑或,他只能等到这时候才有能力做这样的事?他接下来想干嘛?”
“我们要直接杀过去吗?”属下请示道。
“不急。先确认是不是他干的。”
“请恕属下直言,我担心我们用的时间太多,会给他更多威胁我们的机会。”属下担心地说。
“无妨。要判断他的态度,看他怎么处理那些骚乱的魔兽就行了。如果他把受红萦猖狼惊吓的魔兽都直接消灭,那就当是宣战信号。”
“如果没直接消灭呢?”
“那他的目的很可能是在昭告天下,卡尔西隆有决心,也有能力重振、复兴。”
“……”属下虽然不再辩驳,但对荷尔库斯如此善待禹幻青,还是忧心忡忡。
“报告!”这时,有一名属下来报了。
“边境什么情况?”荷尔库斯问道。
“根据返还的低级魔兽反馈,它们在卡尔西隆遭遇数量不明的神秘人阻击,那些人都穿着黑色的斗篷,看不清面相,但实力起码在方阵级以上。”
“返还?返还的魔兽数量多吗?”
“数量不少。可以确定,对方主要是以驱逐为目的。”
“嗯。”荷尔库斯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