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施拉瑟姆王国的王都卡托瓦尔,国王匹雅特·奥德维坐在自己的办公室,一脸疲惫。
魔族骚乱的消息是上午传到卡托瓦尔这的。包括匹雅特在内,整个政府都震惊了。施拉瑟姆大教区的圣殿那,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关切。
要处理的紧急事务太多。这一整天,匹雅特都忙得焦头烂额。直到夕阳西下,他才有了一点自己的时间。但他依然没有休息的心思。
“根据那边的眼线反应,这一个月禹幻青那家伙动作没断过,就是为今天这事准备的吗?不对,如果他早知魔族骚乱的具体时间,应该会准备得更充分。所以他只是未雨绸缪,正好歪打正着?也不像……”
“里瑞娜殿下求见!”
就在匹雅特正吃力地理清事情脉络时,门口传来侍卫的通报。
“进来!”匹雅特命令道。
获得准许后,身为嫡公主的里瑞娜·奥德维走入办公室,对匹雅特行了个礼。
因为担心里瑞娜逞强惹事,匹雅特已经将里瑞娜的所有公职都暂时停掉了。这段时间,里瑞娜一直被迫在皇宫里重新接受礼仪训练。
不得不说,现在里瑞娜,表面的英气确实被磨平了许多。本就很标致的相貌,配上柔和优雅的气质,变得更加惊艳了。
“听到消息了?”匹雅特有些不悦地问。
里瑞娜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答道:“我认为不能继续对圣勇者单单采取监视了,我们要更主动出击才行。”
“这点开会的时候已经有人建议过了。如果你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那你可以回去了。”匹雅特打发道。
“我还认为我们不该对圣勇者抱以那么大的敌意,这反倒会刺激他倒向我们的对立面。”里瑞娜担忧地说。这才是她专程过来的原因。
里瑞娜太清楚了,自己父亲绝对不会想出什么善意的举措,而禹幻青,也绝对不会对恶意忍气吞声。
有无上神教和魔法网络双重信息渠道的传播,到这个时间,卡尔西隆的情况,大概全世界都知道了。魔族突然发生的骚乱,对全人类来说都是需要密切关注的事。
现在,卡尔西隆已不再是无人问津的山陬海隅,而是举世瞩目的风暴中心!处理相关事务,必须慎之又慎才行。
里瑞娜最担心的,就是匹雅特脑子一热,又想出什么损人实际还不利己的招来。从这段时间匹雅特对禹幻青的态度和行动来看,这绝对不是杞人忧天。
“所以你是来警告我的?”匹雅特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想为您分忧。”里瑞娜诚恳地说。
“真想为我分忧,就少管这些事,少让我担心你的安全。”
“可身为王储,我……”
“我可以废了你这个王储!”
“……”
谈话陷入尴尬。里瑞娜知道匹雅特心情不好,更知道这些年来,匹雅特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她一直战战兢兢地做事,就是怕哪天匹雅特脑子一热,把她王储的身份废了。
可现在,匹雅特终究发出了这个可怕的威胁。
其实当不当国王,里瑞娜本身并不在意。如果有的选,她才不愿卷入政治的是是非非中。然而很遗憾,施拉瑟姆王国的现状却是,没有更好的王储人选了!
匹雅特的子嗣本就不多,加上这些年匹雅特的独断专横,已经将皇室,乃至整个国家都弄得乌烟瘴气,人人自危,皇子们,还有国家的人才都很难有合适的成长环境。
人才的断代,让国家政权摇摇欲坠,国家的稳定和安全岌岌可危。里瑞娜无法对此放任不管,所以一直以来,她才如此拼命。她要与时间赛跑,快速成长起来,这样才能力挽狂澜,稳固住这个国家的根基。。
虽然只是口头警告,但以匹雅特激进的性格来说,废掉里瑞娜的王储身份,绝非没有可能,而且可能性还不小。
里瑞娜可不会只把这句警告当玩笑听之任之。
看到女儿一脸惶恐的表情,匹雅特心头一紧。他是真的心痛了,但他又做不到服软。
“走吧。身为公主,就该做公主该做的事。要管理这个国家,等你正式继位也不迟。”匹雅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愧意。
“……我并不是急于管理这个国家,更不是觊觎国王的权力。您应该清楚的。”里瑞娜难过地说。
“我知道。”
里瑞娜仰起头,尽力止住快要涌出来的泪水。待情绪稍微缓和一些后,才继续说道:“您也应该知道,如果王储一直被您架空,等王储继位的时候,需要应对的局面会有多局促、多难堪。”
“……”
“现在您把废除王储的话说开了,我反倒觉得轻松了。我觉得,对您的敬爱,与应尽的责任,我现在是时候从中做出抉择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施拉瑟姆王国嫡公主、王储、您的女儿这些身份之前,我首先是施拉瑟姆王国的公民。我要绝对忠于自己的国家,忠于正义。哪怕舍弃掉所有的虚名和权利。”里瑞娜目视匹雅特的双眼,坚定地说道。
匹雅特对女儿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惊讶。里瑞娜的倔强他不是不知,但里瑞娜的反叛,他却是第一次正面感受到。过去,在他眼里,里瑞娜都是一个懂事、听话的孩子。
没想到,他因为气愤随口说的一句话,居然把这么好的一个孩子逼到了不惜与自己直接对抗的份上。
匹雅特更气恼了。不过比气恼更强烈的,是他对里瑞娜的心痛和愧疚。
自从里瑞娜的母亲离世后,他一直在竭力守护里瑞娜。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越发力不从心,跟里瑞娜也是渐行渐远。
他看着里瑞娜一直在努力,自己却越来越无能,给不了里瑞娜一个和平幸福的环境。这种自责,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的内心,此时,更是让他悲伤欲绝。
训斥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被吞了回去。沉默良久后,匹雅特才说道:“你这样为国家着想的态度,我很认同,也很欣赏。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你去涉险!禹幻青的事,你不要再跟我提了!”
“如果您能让我相信我只是在庸人自扰!我一定不会再过问这个国家的任何事!”里瑞娜的内心咆哮着,但这样的话,也只能在心里宣泄,她无法向匹雅特直言。
见里瑞娜气得脸都隐约发白了,匹雅特忙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还要跟大臣们继续讨论。如果真有用得上你的地方,我会叫你的。”
“一言为定!”里瑞娜认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