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常武现居的中南海静谷,从窗外望出去,湖石假山堆叠,颇见气势。
堂内,坐在颜常武面前的宁完我,四十出头,削瘦干枯,气质象蛇一样阴冷,哪怕是堂上点着炭火,让能够让人感觉到他言语中的寒意。
一看就知道这种人刻薄寡恩,虚情假意,属有奶就是娘,贪利忘义,吃碗面反碗底的无耻反骨人物角色。
不过,不管对他的观感如何,身为大明领袖的颜常武都会对这个前二鞑子表示深深的敬意。
宁完我一锅端了满清亲贵大酋,包括多铎,多罗贝勒尼堪、贝勒博洛、贝子屯济、固山额真阿山、马喇希,再有刚林、巴冷纳、冷僧机、拜尹图、石廷柱、巴哈纳、马国柱等精英人物,统统都死在他的手里。
是他,一手断送了鞑子复兴的希望,可谓功在千秋,算得上“民族英雄”的称号!
他甚至还把几万的鞑子都招降了,不费明军吹灰之力,他的功劳大得吓人,简直不可想象!
想到要送给宁完我一个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位,他在清朝都达不到这么高的地位,在颜常武心中颇有一种造物弄人的感觉。
他定了一下神,听宁完我述说他的故事。
出人意料的,宁完我说得很坦率。
“我本辽东一边民,家境殷富,我也曾进过学,只是未曾考中秀才。“
”老奴(老野猪皮)崛起,辽东形势糜烂,日甚一日,官府到处抓夫、纳粮、收税,我家被当地县令盯上,不断地支应差使,二年内我家的土地就减少了一半!”
“卖田交粮纳税所得,一半给官府吞去了,恨只因我没有得个功名!”宁完我淡淡地道,象是在述说无关之事。
他读过圣贤书,但没有功名,无法用功名保护自家产业,有钱就成为官府眼里的肥肉。
“待到老奴进攻,官军望风而遁,老奴轻易得了县城!”
“我想了一夜,就去投降老奴。”
“那时老奴身边不乏战将,让他们打仗可以,但治理地方不行,连个税都收不上,所以老奴就收留了我。”
“不过老奴对汉人并不好,我只为贝勒萨哈廉做事,隶属于汉军正红旗。”
“待到黄台吉登位,他很清楚马上靠那些王爷贝勒打天下,但马下还得靠汉人来治理天下,于是我得到了重用,黄台吉还是挺尊重我的,我上奏的东西他都听,我一路升迁,被授为参将,世职备御等职。”(说到这里,颜常武微微撇嘴,其实参将、世职备御并不是很高级的官员,黄台吉对宁完我的“重用”其实很有限。)
当其时,宁完我上奏言事甚多,确实积极,办差上心。
“待到伪顺治帝入了京师,我为学士,授内弘文院大学士,充明史总裁,修《明史》,之后前线吃紧,我奉命到了济南前线听用,统领汉军正红旗一营三千人,之后随多铎退回京师城下。”
“我的部将王鹏杰和庞达对我非常信服,坚决执行我的命令!”宁完我手段高明,让部下听他的话。
“之所以反正,是因为我最小的儿子(宁)世纯,战死在北京城下!我要报仇!”宁完我说到他的小儿子,目光变得柔和了,声调就带了一点温度。
毕竟坏蛋也有家人,而亲情无分阵营,是人天生都有的,一般地,常人较疼爱小儿子,宁完我也不例外。
想起他的小儿子,他都不到二十岁,多么的天真单纯!
“他当时是我卫队的队长,按理护卫我的话,是不用上前线的。”宁完我摇头道。
当时战事吃紧,清军攻打京师甚急,兵力不足,所有的蒙古八旗、汉军八旗和伪军都被派上用场,清军统帅多铎严令这些人等只要能够爬得动的,都要上战场!
宁世纯在这样的背景下,不得不走上战场,结果战死在北京城下。
年青人太傻太天真了,居然真的冲锋,不死才怪!
其实以他的家世,他躲在后面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他热血上涌,真的上前打仗,结果挂了。
当接到这个消息,宁完我呆坐了半天,一动不动,但他的思绪却是想来想去。
主要是满洲八旗无人出动,招致了宁完我严重不满!
凭什么我的儿子要死,你们鞑子却不用死!
他死了,你们鞑子也要陪葬!
象宁完我这等人心理极度阴暗,我得不到的东西我就要摧毁它,谁害我,我就搞死谁!
而且,鞑子打不下北京城,没了家人没有财富与物资,还能持续多久?
退到关外,关外乃苦寒之地,清人为了入关而打拼三代,如今元气大伤,按明朝那个东南公的雄才大略,清人必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只怕最后都得玩完。
宁完我投靠鞑子,是为了荣华富贵,现在鞑子已经给不了他荣华富贵,于是宁完我的心思活络起来。
“卖了鞑子给明朝!”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
待到北伐军的援兵抵达北京近郊,情形已经分明,宁完我下定了决心,他秘密召来正红旗的部将王鹏杰和庞达,与他们商议道:“鞑子皇帝和摄政王被杀,京师又打不下来,明朝援兵已到,鞑子已是日落西山,我决意反正,你们意欲如何?”
王鹏杰和庞达虽是汉军旗,但也不是傻的,哪还不知道形势,更知道干了这一票,泼天的富贵在等着他们,于是齐声道:“听凭大学士吩咐!”
他们联系心腹,与他们一说,皆都明白好处,纷纷赞成。
这些人做得汉奸,品格低下,有奶就是娘,鞑子给他们好处,就为鞑子卖命,鞑子穷了,那就卖了鞑子换钱!
说做就做,正好有个良机,清军高层军议,诸酋集中在中军,而且当晚不走!
于是当晚,宁完我这一营二千人,明火执仗,打着火把直杀入中军!
宁完我虽是文臣,却也精通军事,知道那些鞑子将领多是“猛将兄”,于是下令军队以箭射和围殴作为打法。
出其不意,祸起腹心,任由鞑子将领有三头六臂,亦在夜间防不胜防,纷纷饮恨在刀箭下。
当中多铎见造反派是宁完我打头,眼中露出的不可思议,让宁完我现在回想起来都大是畅快,嘿嘿,你也有今天!
见到首领们完结,其余鞑子自然是火大,想杀宁完我为首领们报仇。
他们人多势众,逼上前来,好个宁完我,临危不惧,施展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他们道:“明人曰清人中凡入八分者,皆不赦,今入八分者皆死,尔等不入八分者,降之,必赦,如此不用冒生命危险,家人团聚,此乃美事!”
众皆默然,于是宁完我不仅保住了性命,还带着清军真鞑子主力数万军队,尽降了颜常武!
就这样,二鞑子宁完我干掉了完成了人生豪华的转身,成为了民族英雄!
当然,他的借口冠冕堂皇,说是为小儿子报仇。
颜常武心知肚明,但花花轿子人抬人,宁完我既然立下大功,他想要什么,颜常武给得了他!
欣然道:“宁公在敌营中忍辱负重,深明大义,功勋卓着,立不世之功!”
“我愿保奏宁公为‘平虏公’,世袭罔替,部将王鹏杰和庞达各封侯,同样是世袭罔替,其余部属,按功封赏!”颜常武一锤定音道。
宁完我大喜道:“谢领袖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