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赴野察觉到不对劲,担忧地低唤:“枳枳?”
盛枳看着他,摇头:“我没事,你别紧张。”
陈赴野挽了挽她额前的碎发,“那刚刚在想什么?”
“在想……”
盛枳顿了顿,“阿野,如果我说,我要铤而走险去找我爸爸一次,你会反对我吗?”
陈赴野低眸看向怀里表情淡然的女孩,一时有些错愕和惊诧,但还是第一时间给出了回答:“不会。”
“为什么?”
“枳枳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选择如何做的权利。”
无论盛枳选择怎么做,陈赴野想,他都会无条件支持和信任。
他要做的不是反对,而是帮她。
盛枳笑了笑,捧着他的脸,在他鼻梁上亲昵地亲了一下:
“你就这么信任我呀?”
“老子就你这么一个宝贝,不信你信谁。”
“如果我给你惹麻烦了呢?”
“那就填平麻烦。”
盛枳半阖下眼皮,最终呼出口气,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好。”
正如她白天时所想的一样,一直住在这里只是短暂地寻求躲避。她可以躲过艺考,可是艺考以后呢?
还有高考,麻烦不填平,就无法安心。
她了解自己的父亲,盛威鸣最在乎的无非还是盛家的名誉。
在他眼中,盛家的名誉可以排第一。
第二才是生意和金钱。
盛枳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漏洞,想和盛威鸣进行一次谈判。
这次无论多铤而走险。
她都想试一试。
*
津市的雪连下了七天,不见停。
一个星期下来,盛枳身上的伤也恢复了大半。
疗养院里给她用的药都是最好的,其中这些药就包括不留疤的。
虽然盛枳说不在意,但陈千柔还是叮嘱她按时用药,女孩子身上留疤总归不好。
时而感到无聊的时候,盛枳就会缠着陈赴野带她去雪地里走走。
所谓烈女怕缠郎。何况还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陈赴野里三层外三层地帮盛枳裹好衣服,小心地躲过了周云歆和丽月的视线,才敢带着她下了。
丽月就是那个经常陪盛枳聊天的贴身小护士。
一方面是被发现了要少不了一顿絮叨,另一方面,是陈赴野真的担心盛枳会着凉感冒。
可女孩却是乐此不疲,到雪地里后就松开了他的手,反而伸手接起小雪花来。
其中一片恰巧落在了她的睫毛上,于是瞳孔逐渐放大,仿佛落进了惊喜。
漫天飞雪,女孩戴着毛茸茸的帽子和围巾,鼻尖透着红。她在笑,陈赴野也跟着笑了笑。
一时竟分不出是雪更好看,还是她更好看。
兴许是她吧。
这便是他不看雪的理由。
今日共沐雪,他日共白头。
女孩终在冰雪见垫脚仰头吻上少年的唇。雪的甜,他的气息,他的温度,炙热的,都是他的。
“陈赴野?”
“嗯?”
盛枳从口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轻轻戴在陈赴野的手腕上。
是一串褐色冷檀香的佛珠。
“平安喜乐,一直爱我。”
*
第九天,雪停。
盛枳一大早到了盛远集团的本部公司。
盛威鸣正好开完会,秘书来报:
“盛总,小姐来公司了,正在楼下等着。说是来找您有些事情。”
盛威鸣头疼地拧了拧眉心:
“有什么事还要亲自来公司找?就说我没空,然后吩咐几个人把婧宜小姐请回家。”
“您误会了,不是婧宜小姐,是盛枳小姐。”
盛威鸣神色一凛,顿时没了声音。
秘书见他沉默,了然:“我现在就去吩咐人把小姐回家。”
“等等,”
盛威鸣摆手,瞳眸幽森,“不用吩咐了,你现在让她上来见我。”
“好的。”
盛枳如愿在十分钟以后见到了盛威鸣。
办公室里,盛威鸣看着眼前面色有些苍白的女孩,心底隐隐一动:“生病了?”
盛枳面色淡然:“没有。”
“那你脸色这么白?”
盛枳只看着他,没答话。
盛威鸣一时竟被她这漠然的眼神堵的说不上来话,他心上有些不大舒服,“爸这是在关心你。”
盛枳其实对盛威鸣平和的态度感到有些以为。但还是没说话,眼神仿佛在说“我不需要”。
盛威鸣叹了口气:“坐吧。”
盛枳坐下以后也并没有先开口说什么。父女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反而是盛威鸣先开了口:
“枳枳,那天你李阿姨说的话,都是真的?”
盛枳冷漠地抬眸,质问:“您觉得呢?”
虽然不知道李慧敏在盛威鸣面前张牙舞爪地说了什么,但她知道一定没什么好话。
盛威鸣皱眉:“她说你上手打了婧宜,从二楼跳下去后……”
盛枳笑了笑,“她说什么您都信?纵使谎言再离谱,您也只会装作不知情?”
“你!”
盛威鸣发现自己被盛枳气着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
但原因无他,只因为她说的是实话。
他那天确实是气急攻心了才对李慧敏的话深信不疑。但后两天冷静下来才感觉到不对。
这谎言太劣质了,劣质到三岁的小孩都能辨认出,可偏偏他当时就是信了。
这个脸面实在放不下。
“爸这次不跟你吵,我就问你一句,你是铁了心的要和那个姓陈的混混在一起?”
“麻烦您调查也要调查的清楚一些,陈赴野他不是混混。”
盛威鸣冷眸,杯子重重磕在桌上,只觉得痛心的厉害:
“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硬是要跟我唱反调?”
“那也问问您,我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盛枳弯了弯唇角,觉得既好笑又讽刺,“我知道您喜欢我以前那副模样,懦弱、胆小、从来不敢反抗、受了委屈也不敢说的我。
那副怂样子,您一定特别喜欢吧。因为从来不会和您的另一个女儿和儿子去争什么。”
盛威鸣脸色满是不可置信,怀疑自己听错的话。怒斥道:“你说什么?”
“爸,您是听不懂吗?那我再清清楚楚地告诉您一遍好了。”
“自从妈妈死后,您做了什么?您半年不到就娶了另一个女人、还带了她的孩子回来。您每次喝醉了以后喊的是妈妈的名字,可您心底想的是什么?”
“盛婧宜蛮横无理,盛宴行骄纵自私,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不知情。我任他们欺负,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过。
而您却要吹毛求疵地以最严厉的方式打击我,这未免过于不公平?”
盛枳依旧笑着,
“被在鞋子和床单上放铆钉是什么滋味?
被撕碎了日记本和妈妈的照片又是什么感觉?
被抢走玩具,抢走爱,抢走家,您从来没体验过吧?我却忍了十几年。”
笑着笑着,眼圈却红了。可盛枳依旧笑着,是最明艳凄凉的笑:
“爸,您是不是高兴妈妈死的早?您恨她吗?您分明是恨我,”
“不然,我永远没办法在这些事情上找到释然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