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回头,轻笑一声:“你不必这么担心,天下间,只有一个墨白!”
他又读懂了她的心思。
他这话说的很狂,很傲,若水听在耳中,却觉得心中一安。
她点了点头,她确实是关心太过。
出了客栈的门口,若水发现竟然有两匹备好了鞍的骏马,虽然远不及塔克拉玛干的神骏,但比她在上个城镇买的要好得太多。
“上马!”墨白一跃而上。
“你从哪儿买的马?”若水也跟着上马,问道。
“不是买的。”墨白看她一眼,双腿一挟,当先而行。
“你不是嫌我的银子脏么?我买的马你能骑?”他自嘲的话语顺着风声飘来。
“墨白!”
“顺手牵来的,不问而取,是为盗也!我偷来的马,你总不会嫌弃了吧?”
若水咬住唇,不知道是好笑,还是好气。
他为了怕自己嫌弃他的银子脏,堂堂第一高手,居然跑去偷马!
两人一路向东疾驰,天还未亮,一轮圆月渐渐西坠。
“墨白,你那大师兄,是不是待你很好?”若水随在墨白马后,见他始终一言不发,轻声问道。
墨白的身形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的回头:“你如何得知?”
“其实白天的时候,他明明发现咱们躲在草丛里,却故意装作不知,还对那个嚼你舌根的十三师兄厉言相斥,明显就是偏心于你。还有最后他的那句话,也是在有意提点你,我说的对么?”
墨白不置可否,若水却注意到他的眉梢轻轻的抖了一下。
若水又道:“墨白,你救了我,就等于是背叛师门了吗?你那大师兄说,背叛师门不会有好下场,你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你真的为了我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背叛养弃你多年的师门?就因为一个千年传下来的祖训?墨白,你究竟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些疑团憋在若水心里好久,她一直想质问墨白,却始终不得其便。
墨白突然转过脸来,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恶声恶气地道:“闭嘴!”
若水果然闭上了嘴。
因为她看出来,墨白已经成功的被自己激怒了。
墨白猛地一抽马鞭,在那马臀上留了重重的一条血印,那马痛嘶一声,发疯般的狂奔起来,带着墨白的身影就像一阵风般,远远地把若水抛在了后面。
可是他的心里还像憋着一把火,发泄不出来。
这个该死的蠢女人!
他为了她,违抗了师命,背弃了从小养大他的师门,可是她……她竟然还在怀疑他!
他、他真恨!
恨不得一把掐死她!
如果他继续留在原地,他真怕自己会一个控制不住,出手要了她的小命!
若水看着墨白怒不可遏的背影狂奔而去,嘴角反而扯出一抹笑意。
他怒了!
她就放心了。
说明他对自己说的话,全是真的,他并没有骗她,他的确是为了自己,背叛了他的组织。
否则他不会气成这样。
这年头,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若水不得不防。
她抿唇一笑,追在墨白的马后,一路疾驰。
接下来的三天,颇出乎墨白和若水的意料,竟然十分平静。
黑衣人和白衣人都没有出现。
饶是这样,墨白也不敢掉以轻心,他们几乎没有停歇,赶到一所城镇之后,重新购买两匹坐骑,继续赶路。
一路上,若水都有打听到小七他们经过的行踪,显然那些白衣人并没有找上他,不由得放下心来。
到了第三天的傍晚,两人来到一座名叫清源的小镇。
这里距离帝都不过只有三日的路程,墨白便提议在这里休息一晚,然后接下来的两天日夜不休,只需两日一夜就能赶到帝都。
他功力深厚,就算是三日三夜不睡觉也不要紧,但是看到若水神困眼饧的样子,他就说什么也不肯再赶路了。
两人投了清源镇唯一的一所客栈,要了间上房。
清源镇实在太小,这所客栈也只有一间上房,然后就是两三间四面漏风的板房,条件实在是简陋之极。
两人在楼下随便用了点店家提供的晚饭,见菜色粗陋,墨白几乎一筷未动,若水也随便吃了点,二人就上楼进房休息。
若水和墨白一踏进房里,墨白就是眉头一皱。
虽然早就料到这里的环境不会太好,但是,看到那黄渍斑斑的床上被褥,墨白就有一种想要马上离开的冲动。
他不由向若水瞧了一眼,烛光下,她的肌肤泛出白玉般的光泽,只要一想到要让她这样的雪玉肌肤躺在那样肮脏的床单上,他就觉得受不了。
若水却并不很在意。
前世身为军医,什么样的艰苦条件她没尝过?比这更简陋更困难的的地方她都住过。
这实在算不得什么。
她实在太疲倦了,一看到床,她就觉得身子在飘,径直走到床前,倒头就睡。
她并没有如愿的躺倒在床上,而是落在了墨白的臂弯中。
他皱着眉,一脸嫌弃的模样。
“这床这么脏,也能住人?咱们换一家。”
“这是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你上哪儿换?”若水轻笑,眼睛几乎要闭上了,“放开我,我好困,我要睡觉。”
若水说的确实是实情,不睡在这儿,又能睡哪儿?
但是让她躺在那样的一张床上,墨白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伸手一扯,脱下了身上的外衣,铺了上去,这才道:“好了,睡吧。”
若水瞅了一眼,闭眼躺在床上,向里翻了个身,嘀咕了一句:“假干净。”
她合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假干净?
墨白怔了一下。
这丫头好像还不领情啊!自己的那件白袍,她都不知道有多贵!
那可是有着天下第一针美誉的绣娘,一针一线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绣出来的,天下间只有这一件,就这样拿来给她垫在身下当床单,他还不知道有多心痛呢。
哼!
他拉过一张板凳,放在床前,然后盘膝而坐,开始闭目调息。
突然,他耳朵一动,远远听到了马蹄的声音,静夜之中,听起来格外清晰。
蹄声急促,转眼之间,就已经到了客栈门口,然后戛然而止。
好快的马!
墨白心中一动。
若是有这样一匹马代步,明天她就可以多休息一会,用不了一天一夜就能赶到帝都。
嗯,说什么也要把这匹好马弄到手。
墨白正盘算着念头,突然听到有人用力拍打板门,然后就是“咣当”一声,那两扇薄薄的板门被来人一脚踹破,来人冲了进来。
“掌柜的,快,给我一间上房,快!再帮我请镇上最好的大夫来!”
来人急吼吼的叫道。
好熟悉的声音!
墨白长眉一挑,不由得怔了,心道:怎么会是他!
掌柜的为难道:“实在是对不住客官,小店只有一间上房,已经住进了一对小夫妻,小店还有几间板房,如果客官不嫌弃……”
他话未说完,就被来人打断:“我就要上房,什么小夫妻老夫妻,你马上让他们给我腾出来,要多少银子,我有!”
接着“当”的一声,像是一锭银子被抛在了柜台上。
掌柜的还是一脸难色,那人不耐烦了,叫道:“上房是不是楼上那间?我去叫他们让出来!”
紧接着响起了“咚咚咚”上楼的脚步声。
墨白忽然回身,向床上的若水瞧去,只见她长睫未动,鼻息细细,正在熟睡,显然这几天她着实累了倦了,楼下这般响动都不曾惊醒了她。
那人已经来到了房门口,正在伸手拍门。
墨白突然把板凳一推,身子一纵,已经躺在了若水身边,他身法轻灵之极,床板竟然没有半点颤动,若水睡的正香,更是毫无所觉。
那人拍了两下门,不听里面应声,不耐烦了,伸脚用力一踢,门闩登时断了,房门应手而开。
“里面的客人打扰了,我出十两银子,请你们让出这间房!”
那人气势汹汹地说道,大踏步走了进来,把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放,然后回过身来,向床上瞧去。
房间内只燃着一枝细小的蜡烛,烛光昏暗不明,但也能瞧得清楚,那张木板床上正躺卧着一男一女,面向里壁,睡的正香,果然像那店家所说,是一对小夫妻。
“喂!醒醒!给你们十两银子,我要住这间房。”
那人又大声说了一遍。
墨白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转过脸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没好气地道:“是谁大半夜鬼叫鬼叫的,扰人清梦,想找死吗?”
他从床上坐起身来,借着烛光打量着面前的那人,然后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道:“怎么会是你?”
他脸上的惊讶之色自是装出来的,可是他对面的那人看到他,就像是见到鬼一样,整个人呆住了。
进来的那人是一名少年,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容貌清逸脱俗,此时却一脸的骇然,一双黑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子都要掉下地来。
“墨、墨、墨白!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少年瞠目结舌的道。
这少年不是旁人,正是墨白和若水一路追赶的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