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姑娘家,如何能和江湖上那些经验老道的用毒高手相比?
若水微微一笑,垂下眼眸,轻声道:“小七,你对我就这样没信心么?”
小七闻言,知道她已经无碍,这才放心,伸臂揽住了她,紧紧的。
乍听到小桃哭叫着说小姐要死掉了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心都不会跳了。
他冲进净室,看到她躺在浴桶里一动不动的时候,他真的以为她已经……
那一刻,他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就那样呆呆地看着她宛如熟睡的容颜,一步步向她走去,伸出颤抖的手,触到了她的面颊。
然后,他愕然。
她的肌肤柔软滑腻,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温暖的!
原来,她只不过是疲累过度,睡着了。
小七的心里瞬间绽开了朵朵心花,喜悦从天而降,就算是全天下的喜事全加在一起,也及不上他这时的快慰之万一。
他把她从浴桶里抱出来,就那样湿淋淋地搂住了她,一种失而复得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只要她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他怎么会舍得骂她,怪她,埋怨她呢?
只要她能活着,他就一切都原谅她!
就算她再骗他一万次,他也不在乎。
当然这些话,他一个字也不会告诉她,免得她恃宠而骄,越发地无法无天起来。
若水伏在小七的怀里,感受到他有力而强壮有心跳,既觉得温暖,也有些心虚。
她并没有对小七说真话,因为她体内的毒,并没有完全去尽。
她轻轻蹙眉,这毒性超乎她想象的强势,甚至突破了她护住心脉的药性,她的心脏仿佛扎进了一根针,隐隐作痛。
她露出一丝苦笑。
还真叫墨白那个乌鸦嘴说中了。
这最后的一种毒,她解不了。
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侵入她心脉的毒,是什么。
甚至她连这毒性什么时候会发作,也一无所知。
现在她的体内就像是埋着一枚定时炸弹,何时会引爆,全由那下毒之人来决定。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让若水觉得很是不爽。
小七觉得若水的身体在自己怀里微微一颤,马上低头看她,问道:“哪里不舒服?我去传太医来瞧你!”
若水摇摇头。
她自己就是最好的大夫,如果她连自己的病都瞧不好,那些太医院的太医就更瞧不好。
“小七,我这次……真是玩出火来啦。”若水叹了口气。
“什么?”小七的双臂一紧,紧紧盯着她。
“没什么,只是我自负聪明,也不知不觉地上了人家的一个大当。”
若水自嘲地笑了笑,对放在桌上的纸包努了努嘴,道:“你打开来瞧瞧。”
小七目光看向那小纸包,一想到若水就是为了这个而差点送了性命,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他依言打开纸包,发现里面包着一封密函,封皮上并未落款,他拆开来一瞧,眼中突然满是怒气,右手一扬,雪白的纸屑如雪片般纷纷而落。
“那墨白,是如何探听的消息?”小七几乎压不住胸中的怒火滔天,若水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换回来的居然就是这几张废纸?
“你别生气,此事不怪墨白,就连他……也是不知道的。想来那人早就布好了这个局,就等着咱们主动上钩,也怪我太心急,墨白曾经劝过我,是我没有听他的话。”
若水觉得心口又是针尖般的一阵刺痛,她怕被小七察觉,忙转开眼光,看向他处。
墨白!
她突然想到,墨白应该一直守在她附近,可为什么她从中毒走出茶馆,直到现在,墨白一直都没出现?
以他的敏锐,他一会能察觉到她中了毒。
如果不是她见机得快,服下药丸,恐怕在路上已经毒发不治了。
墨白,他究竟去了哪里?
难道他真的和别人串通了,来下她的毒?
若水的脑海里回想过当时在茶馆里发生过的一幕幕。
事情究竟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呢?
她不相信墨白是那种人。
如果他想要害她,何必这么麻烦,他随时在她身上点上一指,都能要了她的命。
难道是……
若水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弯腰曲弯,一脸困苦模样的老乞丐。
还有他说的那些乍一听很寻常,仔细一想又颇不寻常的话。
她一打眼就看出这老乞丐并不是一般的乞丐。
虽然他的形容装扮,十足十的像一个衣不蔽体,食不裹腹的叫化子,但还是有一些蛛丝马迹露了出来。
他不经意地抬头看匾额,一口道出这是茶馆,说明他识字!
他不仅识字,说话用词还颇为文雅,言谈举止更是斯文有礼,这些都是自幼受过良好的教育才能养出来的习惯。
就算他外形装得再像乞丐,这骨子里的东西却是装不出来的。
只是这老乞丐,究竟是敌是友,是善是恶呢?
若水想起他古古怪怪送给自己的那个破碗,目光一闪,在室内飞快地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
她记得自己手里一直紧紧地攥着那碗,并未松手,应该是带回府来了。
“小桃!”她提起声音叫道。
小桃一直守在房门口,只是她知道小七就在里面,不敢擅入,听得若水的声音,推门就跑了进来,呜呜哭着,就想往若水怀里扑去。
可她一抬眼,看到像门神一样护在若水身前的小七,立马就站住了脚,怯怯地看了眼小七,抽抽鼻子,吓得哭都不敢哭。
若水忍不住翻翻眼,小七又不是老虎,小桃咋就这么怕他!
“小桃,我拿回来的那个碗呢?”
“什么碗?”小桃眨眨眼。
“就是那个粗陶碗,破了好几个缺口的。”
“啊?那个破烂东西是小姐你拿回来的?”小桃扇了扇鼻子,道:“那东西好臭啊,我还当是哪只猫儿叼进来玩的,让我扔啦。”
“扔了?”若水抽一口凉气。
“是啊,那东西又破又脏又臭,难闻死了,小姐,你从哪儿捡回来的啊?”
若水又气又急,看着一脸无辜模样的小桃,不知道该不该发起脾气来训她一顿。
那个碗……
“不管你扔在哪儿了,小桃,你马上把它给我捡回来!如果捡不回来,我明天就把你嫁给后院马夫他小舅子的二大爷当童养媳!”
若水板着脸,神情严肃之极。
小桃从来没看过若水这样严肃过,也顾不上委屈了,“噢”地答应了一声,掉头就往外跑。
她得赶紧找回那只破碗。
要不小姐真的会说到做到,把自己嫁给什么马夫的二大爷当媳妇了!
“究竟是什么东西,有这么重要?”
小七一直静静地听着,不禁诧异道。
他很少看到若水这么在意一样物事。
若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它有什么用处,但是它一定很重要。”
她把在茶馆里遇到那名老乞丐的事,详细告诉了小七,连一个细节也没有错过。
小七一言不发地听完,抬眼看若水。
“你就因为他的说话谈吐不像一个乞丐,你就相信他对你没有恶意?依我看,他分明和那黑衣人是一伙的!他是为那人前来探路,发现了你的破绽,然后再由那黑衣人出面,给你下毒!”
“可我觉得他不是!”若水回想那老乞丐的面容,尤其是他的一双眼睛,却发现自己的记忆模糊不清。
她只记得他那一头乱蓬蓬,脏得打结的花白头发和遮住了大半张脸孔的胡须,此时想来,那也一定是老乞丐有意为之,就是为了掩藏他的庐山真面目。
如果他真的没恶意,为什么要好端端地掩住自己的容貌呢?
尽管所有的迹象都表明,那突然出现的老乞丐来历不明,不怀好意,可若水总是不肯相信。
因为她有一种很微妙的直觉。
“小姐,小姐!破碗找到啦,我终于找到啦!”
随着一声喜悦的欢呼,小桃三步两步地冲进房来,手里高高举着一只黑漆漆的破碗。
“小桃,当心!”
若水话音未落,就看到小桃脚下在门槛上一绊,整个人“趴”地一声往前跌了个嘴啃泥。
小七面无表情地看了若水一眼,嘴角微微抽搐着背过了身去。
若水想笑又不敢笑,怕伤了小桃那颗脆弱的芳心,强自忍住,上前扶起小桃,替她拍拍裙子上的灰。
“小桃,可摔痛了?”
小桃疼得龇牙咧嘴,直吸凉气,却献宝似地把那只破碗送到若水面前,讨好地道:“小姐,小姐,我把它找回来了,你瞧,它还是那么破,那么臭,和你拿回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若水的嘴角也是一抽。
小桃,有你这么夸一个破碗的么。
“好了,小桃,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
若水拉着她的手,送她到房门口。
因为她眼角的余光看到,小七的后背在隐隐抖动,要是再不送走小桃,小七怕是忍不住要破功大笑出声了。
小桃走出房外,忽然又回头,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小姐,那破碗我找回来了,你不会把小桃嫁给马夫的小舅子他二大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