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清楚虎头蜂的毒性,也知道申雯丽对蜂毒过敏的程度有多严重,并且还不赞同申雯丽的计划,但是你就因为喜欢她,所以就为了让她开心,你就把这些都抛开,什么都听她的了?”夏青觉得张仁这话说得不合逻辑,作为一个成年人,越是喜欢对方,才更不可能放任对方去做危险程度极高的事。
张仁无法否认夏青的这种质疑,他哭丧着脸,哑着嗓子说:“你说的对,我承认,其实我也是有点私心的!我反反复复提醒她注意虎头蜂,那东西对一般人都有危险,别说是她了,我怕的就是她有什么意外。
我的私心就是觉得申雯丽和文画拖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我喜欢她,对她默默付出也有这么久了,我也不可能一点不着急吧?我也希望她能够早点认清事实,给我一点回应,让我也多少有点安慰……”
“所以你配合申雯丽的计划,就是为了想要借此机会逼她和文画做一个了断,结果没有想到结果居然跟你期待当中的差了那么多。”纪渊替张仁做了一个总结,然后不等他回应,继续问道,“你说虎头蜂那些都是申雯丽授意你去购买和处理的,证据呢?有什么能够证明你这种说法的么?”
“有!我跟申雯丽的聊天记录,我一条都没舍得清理过,全部都留着,我可以给你们看,手机都给你们也行,你们可以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聊天记录,你们也能看看说话的人到底是不是申雯丽,我有没有骗过你们!”张仁忙不迭的说。
说完之后补了一句:“手机给你们,卡抠出来给我就行了,什么时候你们处理完了全部事情,不需要了,再告诉我一声,我就过去拿,完全没有问题。”
这态度可以说是非常积极主动了,只不过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为了解决申雯丽的事情还是其次,主要是证明自己没有说谎,是清白的。
果然关键时刻,不管多深的感情,多执着的追求,人的自保心理还是占据首要地位的。夏青默默的在心里感慨着。
纪渊倒也没有跟他客气,直接伸手把张仁为了表诚意而递过来的手机接了过去,张仁因为刚才一个劲儿的抹眼泪,手上湿哒哒的,连带着把手机都给弄得有点不大清爽,纪渊接过来,顺手扯过一张餐巾纸把那手机擦了擦干净,然后按照张仁方才的提议,把里面的手机卡取出来还给了张仁。
张仁估计也没想到纪渊居然这么干脆利索的就处理完了,一时之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等他回过神来之后,态度就又从撇清变成了一腔热忱。
“我其实就是想要证明,不是我存心使坏去对申雯丽做什么坏事,需要我承担的责任,我绝对不推诿!虎头蜂是我给申雯丽弄回来的,只要她出事是因为这倒霉东西,那你们就尽管追究我的责任吧!我绝对没有二话!”张仁把两只手都放在桌子上面,一副束手就擒的姿态,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准备慷慨就义似的。
纪渊没有理他,先翻了翻手机里面的聊天记录,从对话内容来看,虽然两个人谁也没有直接说出对方的姓名,但是内容却提到了文画的一些私事,从对方说起文画来的时候那种态度,以及一些对话细节,不难推断出和张仁聊天的那个小号的确是申雯丽的几率非常大。
纪渊又翻了翻,从对话内容当中刚好看到了“贾思元”这三个字,再看看内容,是那个账号的持有者是在向张仁控诉公司同事对自己恶言相向,张仁追问,那边才说出贾思元的名字。
这么看来,和张仁聊天的那个小号的确是申雯丽没错了。
但是就算这样,纪渊和夏青也没有办法去真的追究张仁的责任。
的确,虎头蜂是张仁买来并且在家里饲养的,并且提供给了申雯丽,并且和申雯丽的死亡事实也有一定的关联,但是毕竟购买和饲养虎头蜂并不是一件违法的事情,帮人代买代养也是一样。
除非张仁有足够的动机,或者他们另外掌握到了什么过硬的证据,否则单凭虎头蜂这一点,根本就不可能去追究张仁的责任。
假如张仁是借了一把刀给申雯丽,并且知道申雯丽是要借刀去威胁文画,结果申雯丽用那把刀杀死了文画,那么张仁要承担从犯的相关刑事责任。
假如张仁是借了一把刀给申雯丽,并且知道申雯丽是要用这把刀去自杀,那么他也要因为协助他人自杀而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他送出去的并不是一把刀,而是一只活着的虎头蜂,一只有自主意识,并不听从任何人指令的昆虫,并且死的又是主动向张仁索要虎头蜂,承诺不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想要拿去吓唬、威胁男朋友的申雯丽,更重要的是,从法医的鉴定结果来看,申雯丽在被叮咬之后还注射了解毒剂,真正的致死原因是用药过量,这就排除了申雯丽用虎头蜂自杀的可能性,也让这件事里面张仁的责任更加理不清楚了。
“你回去等消息吧。”纪渊想了想,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对张仁说。
眼下张仁在这个案子里面到底有没有责任,有多大的责任,又能不能够得上刑事责任,还需要回去再进一步的了解清楚,不急于眼下就马上下结论。
张仁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人似乎是略微放松了那么一点,站起身来想要走,结果打了个晃,没站稳,又重新跌坐回去。
“你在这里再休息一下吧,店主既然是你朋友,应该也不会介意的。”纪渊对他点点头,然后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夏青,转身往外走。
“你有我的联系方式,我再给你留个电话。”夏青把自己的号码留给张仁。
张仁有气无力的接过来,对她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夏青也没指望他再说什么,大步流星的追上已经走出一半的纪渊,两个人在店主和店员她们又好气又诧异的目光下走出了这家噱头大于实质的咖啡馆。
走出咖啡馆,纪渊回头看了看,透过那扇不算大的窗子还能隐约看到里面张仁的身影,他对夏青说:“回头叫人关注一下张仁的动向。”
“你是怕他有什么问题?”夏青问。
纪渊点点头:“怕他有什么问题,也怕他出什么问题。”
夏青意会,从张仁对申雯丽的态度来看,也算是一个痴心的傻瓜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这里面还有他“帮忙”的成分在,估计对他的打击也是很大的,这是其中的一方面,另一方面张仁没有明显的作案动机,至少也是虎头蜂的购买者和持有者,所以他的嫌疑也不能算百分百的被洗净了。
自己和纪渊已经和张仁见过了面,彼此都记住了对方的样貌,暗中留意张仁的事情很显然不适合他们两个人来负责,只能叫面生的其他同事来。
在回公安局的一路上,夏青都在消化之前从张仁那里得到的各种信息,一直到了目的地还没有梳理清楚自己的思路,回到办公室,沈文栋和罗威也刚从外面回来,两个人都是一头一脸全是汗水,看样子这一上午也折腾得不轻。
“怎么了小夏?这眉毛中间都快要挂锁头了!什么事儿这么愁得慌?我和老沈这一上午跑来跑去白忙活,我俩都还没愁眉不展的呢!”罗威一看夏青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以为是她一上午都白跑了,连忙开口表示安慰。
“是啊,有时候没收获也算是一种收获,至少可以封死一条路。”沈文栋点点头,看看夏青,又看看一旁的纪渊,“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今天上午什么进展,反正我和罗威是走进了死胡同了,我们手头需要排查的人都没有任何的问题,赵达在案发当晚的凌晨急急忙忙跑出去的理由也被我们给挖出来了,只不过跟咱们原本预期的实在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罗威,你告诉他们吧!”
罗威毫不掩饰的翻了一个白眼:“那个家伙也真是让人没话讲!当初不是咬牙切齿的说自己被前女友辜负了感情,分手之后如何如何决绝么!结果人家老兄那天凌晨跑出去,就是去夜会前女友了!
他那个前女友跟现任男友闹了分手,在外面喝酒喝多了,给赵达打电话,说自己很难过很痛苦什么的,想来想去觉得当初不懂事,还是赵达比较好。赵达接了电话之后,就赶忙屁颠屁颠的凌晨跑出去,去约会他的那个前女友去了!一直到咱们出现场,联系他那会儿,人家才回来!
刚开始还不承认呢,被我们发现之后,还特别道貌岸然的表示说自己不是旧情难忘,总不好看着一个女孩子家凌晨在外面喝醉了!这可真是白忙活了一大圈,赵达自己也觉得因为这被惹上嫌疑实在是太冤!”
“我们这边倒不是一无所获,主要是收获的信息实在是有些让人感到意外!”夏青挑主要的给罗威和沈文栋介绍了一下张仁提供的那些信息,“我现在就是有点想不通,怎么也没想到虎头蜂居然跟谋害申雯丽的凶手看似没有什么关系。
如果说虎头蜂从一开始就不是凶手的‘凶器’,而是申雯丽用来威胁男朋友,想要证明对方非常在意她,并且在具体操作之前,张仁也已经提醒过她,虎头蜂的蜂毒要比普通蜜蜂强上很多倍,那她连续打了两针还算说得过去。
可是那种被掺了人工合成信息素的化妆品又是什么人的手笔呢?又是什么人把解毒药剂的剂量给调了包,小剂量换成了大剂量的了呢?”
“这倒是,”罗威听夏青讲完,抓了抓后脑勺,也觉得有些纳闷儿,“申雯丽这个人,还真是不知道让人怎么评价好,平时明明是求生欲挺旺盛的那么一个人,装着解毒针剂的小包包随身携带,还有定期检查的习惯,怎么会敢冒那么大的险去碰虎头蜂的呢?张仁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他怎么处理的虎头蜂啊?”
纪渊拿出张仁的手机,从两个人的聊天记录里面翻到关于虎头蜂的那部分,其中有一张照片,就是张仁把他制作的那个装虎头蜂的小笼子发给申雯丽看的时候留下的图片资料,从图中可以看得出来,那个小笼子看起来就好像是以前街头巷尾有人挑着扁担卖蝈蝈的那种小竹笼,只不过缝隙更密,洞眼更小。
“哟!这张仁的手艺还挺了得的!竟然编的还不错,手很巧啊!”沈文栋也拿过手机,看了看图片当中那个看起来还算是牢固的蝈蝈笼,“这东西看起来应该有拳头大的吧?你们那天出现场的时候,在房子里面有看到么?”
“反正我是没在现场看到过这一类的东西!”罗威第一个摇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小时候还买过那种外面卖的蝈蝈呢,对那种小竹笼子很有印象,如果在现场看到这种东西,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啊,夏青也细细的回忆了一下,申雯丽从赵达那里租来的房子里面,各种陈设都倾向于比较具有小资情调的风格,并不是什么田园派,如果在那里曾经看到过这种小竹笼子,自己肯定也会和罗威一样,感到有印象深刻的!
那么小竹笼子不在了,这就意味着虎头蜂的“逃逸”可能不是一次意外。
夏青对于自己心里面的猜测又坚定了几分,同时疑惑也加深了几分。
“这么说的话,那我也还有一个疑问呢,”罗威又提出了一个疑点,“申雯丽平时都很仔细自己救命针剂,出事那天,怎么会先是那么不小心的被虎头蜂给蜇伤,然后连看都没看仔细就把两支大剂量都给用了呢?她怎么就没觉得大剂量的针剂看起来跟自己平时备用的不太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