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显然没想到我会用这样一个疑问来开头,眼神很是疑惑地看着我,然后笑了:“我是听街上的孤魂野鬼说的,我从小灵感就比较高,能够看到那些徘徊的灵魂,他们指点我找到了这里。”
说罢,他把茶杯放到了桌子上,点着头,郑重其事地道:“不好意思,刚才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来清明,最近一段时间,我一直在做一个奇怪的梦,但是我又觉得那是我自己亲身经历过的,所以来向先生求助来了。”
又是梦?我皱了皱眉,食梦鬼的事情之后,让我对梦这个词产生了一定的厌烦心理。不过人家都主动求到门上来了,我也不好拒绝。更重要的是,来清明很懂事地开出了相当不错的价码让我帮忙。
看在钱的份上,我决定接受他的求助,先询问了一下他事情的因由。
来清明是个嘴巴挺笨的人,结结巴巴吭吭哧哧说了半天,结果却毫无条理,我根本就没听明白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我总结了一下,他首先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他在沿海外资公司当研究院,大多数时间都泡在研究室里,因为实在太忙,所以几乎没有时间回家看看自己的父母。
今年来清明好不容易找同事调整了假期,得到了连休半个月的长假,所以他第一时间就选择了回老家看看自己年迈的父母。
接下来来清明所讲的东西就完全让人听不动了,他的表述能力实在有限,足足说了一个小时也没说出个关键来。
来清明嘴笨人不笨,急得满头冒汗,不停地摆手:“先生,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这人嘴巴向来就笨。”
既然他自己都承认嘴笨,那就由我来问吧。可是我问来问去,发现并不是来清明自己讲不清楚,而是连他自己都不太确信自己所经历过的事情。
我问他说,你经历过的那些,到底是现实还在做梦?他回答不上来。我又问他事情发生的地点,他也回答不上来。只有问到他身边的人物的时候,他告诉我,跟他一起的有他老爸。
我一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呀,得找别的方法。然后我就把张卿蕤叫了出来。
我之所以会对“梦“这个字产生厌恶心理,并不是因为我像个白痴一样被食梦鬼的谎言所欺骗,而是因为我特娘的最近老是做怪梦,梦中的我似乎跑到了鬼门背后的世界。
张卿蕤告诉我,这是因为我还没有完全从食梦鬼的影响中摆脱出来,所以偶尔会看到食梦鬼所看到的东西。
说真的,鬼门之后的世界,果然不是什么桃源乐土,其残酷程度、血腥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但也拜其所赐,我暂时拥有了与食梦鬼类似的能力,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把张卿蕤叫出来的原因了,因为只有在她的协助下,我才能够放心地使用这个能力而不至于没困在梦境的世界中。
我的打算很简单,就是使用类似入梦的能力,去感受来清明所经历过的,既然他自己记忆模糊不清,同时嘴巴也太笨拙,所以这样的方法是最简单实用并且有效的。
在这之前还需要进行一些准备,好在来清明知道我是鬼门先生,对于我可能会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手段有所准备,所以当我提出这样的要求的时候,他并没有感到太过诧异,而是很配合地按照我的要求行动起来。
首先我准备了一份安眠药让他入睡,在睡前需要进行一些简单的意识引导——嗯,说起来有点玄乎,其实就是跟普通的睡眠学习法很相似。让他在睡梦中放弃对我的警惕心理,将心扉完全敞开,这样我才能够主动进入他的梦境,并且取代他的位置,感受他所经历过的一切,探寻他的记忆。
在这个过程中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为研究员,经常跟药物打交道的原因还是怎么回事,来清明对安眠药的抗性似乎非常的高。
吃过安眠药之后,他不仅没有昏昏欲睡,反而显得非常的亢奋。我不得不耐着性子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边试图通过语言让他回忆起更多的东西。
在经过一番的耐心等待之后,来清明终于打着呵欠睡着了。张卿蕤在他身边摆下法坛,这是用来保护我的东西,等我进入来清明的梦境,搜寻他的记忆的时候,我就会变成他,为了保证我自己能够拥有独立的意识,并且能够在关键时刻苏醒过来,张卿蕤的护法是必不可少的。
跟她约定好出来的时间,我就在来清明身边躺了下来。
我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明显地飘离了身体,在经过短暂的迷茫之后,进入了一片漆黑的夜色,随后我的身体就再次有了实感。
此时的我正坐在一架民航客机的商务舱内,借着窗口的反射灯光,我看到自己变成了来清明的模样。
好的,看来成功了,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就是来清明了。
我再次整理了一下思路,并且搜索起了来清明的记忆,他的个人信息便浮现在脑海里。今年二十八岁,独身。在沿海外资企业作为主力研究员,可以算得上是高收入白领了。
不过也因为业务繁忙,所以自从大学毕业之后,已经好久没有见过父母了。虽然每周都会通电话,但是对父母的思念,却在这几年时间里慢慢积累了下来。
经过千般恳求,并且许诺下不少好处之后,我跟同事们调节了一下假期时间,终于获得了一次长达半个月的休假,我兴奋地订购了回到老家的机票,临商飞机前给父亲打了电话,告诉他今天就要回家。
父亲显得很高兴,在电话里大声嚷嚷着让母亲炖上我最爱吃的海带猪蹄。
经过三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平稳地落地了。我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踏上了阔别五载的家乡。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它的变化真的太大了,机场外奔流不息的车流、生意兴隆的商店,处处都与五年前截然不同。
我拖着行李箱,快步向出租车停靠的位置走去,路上正好看到一辆出租车撞到了一个倒霉蛋。不过我已经没兴趣去关注了,我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回家,想要看看爸妈,想要尝尝爸妈为我精心烹制的美食。
走了没几步,我看到有人在对我挥手,那是我的父亲!他正坐在一辆摩托车上对我微笑。
他比以前更瘦了,身体似乎矮小了一些,头发也全白了,与之相对的,他的皮肤却更黑了。为了让我能够在沿海城市更加轻松地买到房子,父亲依旧辛勤得工作着,他经常会在打电话的时候问我有没有恨他,因为他没本事,不能给我提供更多的帮助。
我从来不曾恨过他,因为他是我的父亲,他没有做错什么,相反,是我亏欠了他太多太多。
父亲没有多说话,只是拍了拍自己的后座,然后拿了个头盔,扔到了我手上。
我接过头盔戴上,父亲已经主动把我的行李箱提了起来。
行李箱里面东西不多,只有一些换洗的衣物,因为着急回来,我甚至没来得及给父亲和母亲准备一些礼物。
“你这小子,回来也不知道给老子带点好酒,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了。”父亲一边把行礼捆在座椅上,一边半开玩笑地打趣我。
我抠了抠脑袋,苦笑一声:“爸,你想喝什么酒,一会儿咱们去买就是了。”
“跟你开玩笑呢,你知道老子就喝老白干,什么红酒洋酒五粮液,老子喝不惯,那东西没劲。”父亲捆好了行李箱,拍了拍座椅,示意我坐上去。
小的时候我经常坐摩托车往返于外公外婆的家,但我们家实际上是没有摩托车的。我有些奇怪,坐上了后座,看着父亲熟练地点燃了发动机,问道:“爸,这摩托车你啥时候买的?”
“买啥买?平时老子又不用东跑西跑的,买个摩托车不是浪费钱吗?这不是听说你要回来,怕飞机晚点到时候不好坐车,我就去找你李叔借了他的车来接你。”
我嗯了一声,不说话了。因为我发现其实我跟父亲并没有太多共同的语言,平时我总是泡在研究室里,生活总是一成不变的单调无聊,再加上自己嘴笨,同事们也不太喜欢跟我聊天,所以我也找不到有趣的事情跟父亲分享。
但父亲显然并不在意,他乐呵呵地驾驶着摩托车离开了机场,在马达的轰鸣中不停得述说着自己的喜悦。
天很快就黑了,父亲驾驶着摩托,得意洋洋地问我:“儿子,要不是老子来接你,只怕你今天得在城里住一晚旅馆吧?”
“不!我一定会回去的。”我斩钉切铁地回答着父亲的话,用力地抱住了父亲的腰。
他腾出一只手,在我的手背上拍了拍,呵呵地笑了起来:“你长大了,懂事了啊。”
父亲驾车的技术并不太熟练,速度也不太快,但我却觉得很温馨。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我发现天都快黑了,路灯竟然一直没开,街上也看不到什么路过的车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