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上璟魔主抬头看去,蓦然间发现,虚空中本是冷寂无声,不见其底,现在不知为何,重重的云气激荡过来,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绕之匝行,凝成宝轮相。随时间推移,宝轮越聚越多,不计其数,每转动一下,都有经文吐出。
叮当,叮当,叮当,
经文坠落,似缓实疾,一个接着一个,打在平滑如镜的渊水面上,并没有弹起,反而像玉盘中的宝珠般沿着一种轨迹滴溜溜转动。乍一看,玉盘盛露,珠走幽镜,飞光跃彩,极为赏心悦目。让人看一眼,都得感慨造化之妙,景色之奇。可上璟魔主看在眼中,只觉得毛骨悚然,非常不舒服。
上璟魔主深深地看了眼,用手扶了扶发髻,然后转过身,向自己所居住的高台中央去,她脚步轻快,步伐不小,随着她的前行,眼前景象豁然变化。最外围刚开始都是幽幽深深,黑色萦绕,跟黑白照片似的,看得久了,让人觉得无趣和麻木。可再往里走,色彩就一点点横斜下来,由浅到浓,从少到多,从寥寥到片片。走着走着,恍惚间,进入另一个和渊水截然不同的天地,开始出现冉冉浮动的绿云,亭亭玉立的青竹,以及七彩垂光的惊虹。再往里,色彩愈发纤丽和丰富,甚至时不时会出现春鸟灵禽,或站在石下剔着翎羽,或在檐下探出头来,发出一声清唳,或是扑棱着翅膀,摇摇摆摆。
到最后,上璟魔主来到中央位置,在这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悬空高台,上平下间,整体看上去紫青相间,状若蟠龙,正若个陀螺般转动,和周匝莫名之气摩擦,衍生出大大小小的光彩,呈现出优美的弧度,或大或小,连绵不绝。上了悬空台,里面景色更为瑰丽,金杏银桃,翠竹青柳,虹桥跨溪岸,寒烟叠嶂,有一种雨后空山的清净大气。
上璟魔主坐下后,看了看周匝的景象,满眼的色彩,声音,香气,和诸天万界的阳世一般无二,让她蹙着的眉头展开。
这位天地间的第二魔主自从凭借自己的“手段”从李元丰心魔之主的镇压中逃了出来,将上次之事当做生平大耻辱,从而奋发向前,勇猛精进。除此之外,上璟魔主脱身后,痛定思痛,向李元丰的心魔之主学习,以魔主的资质在现世中开辟一道,留下道统,称之为经魔宗,广收弟子,传播上璟魔主自己的道理,发展迅速。再加上天地所钟,气运垂青,修炼之快,力量增长之强,让人瞠目结舌。比如这样的贯通阴阳的手段,现在上璟魔主施展出来如火纯情,非常自然。
上璟魔主相信,以如此速度,自己用不了多久也会像恒元那个可恨的家伙一般,自己的力量配得上魔主的器量,从被动地接受恶念渊海的规则之力到主动调动恶念渊海的规则之力!那个时候,就是堂堂正正的魔主,不是现在这样的空架子。
“只是,”
上璟魔主想到刚才自己从恶念渊海中感应到的变化,眉头皱了起来,肯定是恒元又有了进步,那个该死的家伙也没有停下来。只是对方极为收敛,正压下异象,只凭气机变化的余波,难以判断是何等突破。
上璟魔主沉吟许久,摇摇头,将刚才变化的所有念头斩杀,她知道,自己无法干预对方的进步,只有专注于自身,努力提高自己,才不会被对方拉开,并有可能后来居上,报当初的仇。
“经魔宗。”
上璟魔主手持万恶沉沦碑,碑身古朴幽深,映照出她蛇瞳中的深色,她跟风李元丰的心魔之主建立了自己的道统经魔宗,不建不知道,建了后才知道能够在现世开辟一道的巨大好处,不但多了很多耳目,而且还有开派气运加身。其中的好处,真的好多。
但现在让上璟魔主困扰的是,经魔宗的发展似乎到了瓶颈,究其原因,就是经魔宗的立宗经文并不完善。
“如何完善?”
上璟魔主把自己的经魔宗和李元丰心魔之主建立的心魔道时时刻刻对比,找差距,寻不足,求完善,在其中,开宗传道的典籍经书最为重要,也是容不得任何花哨的。
“该死的恒元当初是怎么做到的?”
上璟魔主已经知道,自己的仇人恒元魔主很早之前就开辟心魔一道,那时候对方的力量绝对不如现在的自己,可对方心魔道传承的修炼法门等等等等却极为成熟,成熟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难道天地间的第一魔主有什么天道的特意垂青?”
上璟魔主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
渊水中,最为深处。
这里所有的光,所有的色彩,所有的声音,俱是被一种冥冥之中的力量压平,让渊水表面波澜不兴,若玻璃一样,非常怪异。这一区域乃是恶念渊海最为深沉和神秘的区域,连诸天万界中的大罗金仙都无法向此地投放任何一点的神意和力量。
恒元天在渊水水面徐徐而动,呈现出血莲花之相,共九千九百九十九叶,每一个叶子上缀有空间,或大或小,里面或是亭台楼阁,或是垂金宝堂,或是虹桥亭榭,或是空谷深山,稀稀疏疏的色彩中,不停地人影流转,或男或女,或老或少,都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口中诵读心魔经。
李元丰的心魔之主,天地间第一位魔主恒元魔主,就站在血莲花最上面托举的大殿中,他正看着随自己一举真正凝聚出心魔道果,殿中铜柱上的心魔经书页翻开,激射一个接着一个的经文,每个文字六角垂芒,蕴含人影,交织纵横。
上璟魔主给经魔宗创造的魔经比不上李元丰的心魔经是很正常的,因为李元丰心魔之主的心魔经并不完全是李元丰心魔之主创造的,它很大方面和神秘的环佩有关,似乎是借他之手出现,真正的应运而生。况且,心魔经到现在不只是开派典籍,已经是近乎传承之器,拥有玄妙的力量,能够自我成长和完善。
“心魔道果。”
李元丰上前一步,凭栏杆下望,水面静止,无风无波,恒元天上的光晕映照下,玻璃般的水面上,浮现自于诸天中亿万的面孔,一个个,一簇簇,一丛丛,一团团,挤在一起,挤得奇形怪状,乱七八糟,似乎凝聚了世间所有的邪恶,让人惊惧不已。可在他的眼中,丝丝缕缕的力量正在被抽离,然后经过提炼,正源源不断地融入自己的心魔道果中,让心魔道果上面的花纹更为复杂神秘。
和诸天万界的金仙一样,对于李元丰的心魔之主来讲,上境并不是终点,还要继续前进,争取冲击大罗。只是不同的是,李元丰发现,虽然道果之力在吞噬恶念渊海丝丝缕缕的力量在提升,可能够感应到一种约束,一种禁锢,一种施展不开。原因很简单,恶念渊海现在的规模和底蕴,尚不能够支撑一位能够和大罗金仙比肩的魔主,小池子中养不出蛟龙。李元丰心魔之主要想真正有一日踏入大罗,不但要自己努力前行,还得推动恶念渊海进一步膨胀,扩大其体量。
比起心魔之主,李元丰的鬼车真身虽然在晋升上境的过程中艰难险阻多到数不过来,可诸天万界不是恶念渊海,其开天已久,底蕴深不可测,连圣人都出过六位,何况大罗?在诸天万界,前面的路很长很宽,只要扎扎实实进步就行。
“至于心魔道果和鬼车的劫之道果,”
李元丰心魔之主的眸光渐渐明亮起来,两个道果,一个称得上魔,一个自然是妖,妖魔两道合二为一的话,会相辅相成。
轰隆隆,
念头刚起,李元丰眼前景象消散,只剩下规则长河,幽幽深深,不见其底,偏偏又寂静无声,有一种亘古来的永恒和幽静。再仔细看,长河上,劫之道果浮水而行,大到不可思议,呼吸间,自有经文坠落,六角生芒,洋洋洒洒,周而复始,讲述劫的起源,发展,鼎盛,衰落,等等等等,周而复始。
下一刻,和规则长河有所不同的伟岸气机弥漫开来,继而惊雷炸响,一声声,一下下,越来越近。紧接着,雷声掩下,有窃窃私语,声音微不可查,或哭,或笑,或大喜,或大悲,难以形容,非常诡异。当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到最后,聚集在一起,冲顶结成道果。同样复杂而神秘,同样庞大到不可思议。
只是新出现的道果降临规则长河,与劫之道果相对,显得虚幻不少,毕竟这不是这个道果所寄托的规则长河,来到对方的地盘,属于客场。
毫无疑问,出现的道果是心魔之主刚凝成的心魔道果。更为准确的讲,这是心魔道果的投影。
“合。”
李元丰口吐真言,心魔道果滴溜溜一转,就融入到劫之道果中,刹那间,劫之道果表面上的纹理大增,四下光华如弧形,不断地坠落到规则长河中。猛地一看,规则长河中像是浮动亿万弯月,美不胜收。
轰隆隆,
劫之道果后面起风,长风万里,状若双翼展开,推动劫之道果在规则长河中向上游去,毫不停止。
道果在规则长河中占据的位置越高,越在上游,能够参悟和支配的规则之力越多,并且在规则长河中越隐蔽,越不容易被同境界甚至大罗金仙寻到气机,锁定位置。
乘风破浪,道果前行。
这个变化,可喜可贺。
西牛贺洲,九荒别府。
竹照精舍,花木鲜妍。亭前深挖一荷花池,天光照下,寸寸入内,和水底的鹅卵石一映,能够看到锦鲤几尾,正在红藕绿荷间游来游去,非常惬意。
李元丰的鬼车真身坐在亭中,亭柱子上镂刻浮云,镶嵌金玉,灿烂若锦绣,映在他的眉宇间,也难以掩饰他眉宇间的阴鸷深沉。
李元丰静静而坐,顶门上庆云高举,时不时有弧光跳跃,携带莫名经文,只是稍一接近,就让人觉得压抑,劫数加身,大难临头。
好一会,李元丰身子周匝的异象才缓缓散去,可他的庆云却看上去厚了不少,重重叠叠的,显得极为幽深。
“妖魔道果,真的珠联璧合,相辅相成。”
李元丰站起身来,面上有笑容。要知道,他当初能够走上劫之道,很大一方面是因为心魔之主应天地大劫而生,天生就是劫之一路,所以心魔之主凝聚出的心魔道果中蕴含很多劫之道理。更不要提,妖魔两个道果都是偏向于黑暗。两者有太多的共同之处。
更为重要的是,劫之道果是鬼车真身所凝的道果,根子在诸天万界,心魔道果是心魔之主所凝的道果,根子在恶念渊海,两个道果,实际上是一阳一引,现在进行初步融合,阴阳混元,圆满之意贯通,有一种升华。
因为以上,李元丰道行大进,实力提升不小。
“来的正是时候。”
李元丰踱着步子,衣袖如云,飒飒有音。道行的提升,从长远来讲,是在大罗的路上稳稳当当前进了大步,离大罗金仙越来越近了。从眼前看得话,道行的精进让李元丰在西游棋盘上有更多的力量在布置砝码。
“这样的话,”
李元丰想了想,有了决断,盘丝洞和黄花观之事多了一分胜算啊。
西牛贺洲,小雷音寺。
香云如盖,宝气凝雨,恒沙般的空间吟唱佛咒,礼赞弥勒。团团光明,簇簇生辉,四下俱是梵香氤氲,凝而不散。
弥勒梵主跌坐在莲花宝座上,和寺庙中的佛相一样,大肚能容天下事,乐呵呵的,他目光看向盘丝洞,笑了笑,道,“要开始了。”
他虽然不能够真身降临,或者神意俯视,可只坐在小雷音寺里观看天象,查看气机,对于发生的大事自然不会发现不了。
“真的交给观自在?”
孔雀大明王在座,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