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牛贺洲。
乱石山,碧波潭。
洞府中,云霞映彩,明辉耀光,。日月坠于丹泉前,星斗落在赤井内。圈圈晕晕的涟漪向四面八方扩散,倏大倏小,绕之惨绿,蕴含沛然不可抵御的大妖之气,森森然,粼粼然,冷冷然,贯通时空,弥天极地。
在上境之上的威能弥漫,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仰之弥高,钻之弥坚,或在亭前,或在阁后,或在花树上,正是天道之力,庇护上下左右。随时间推移,这种力量隔绝所有,任何其他力量都会被挡在外面,难以越雷池半步。
李元丰的头戴宝冠,身披法衣,上绣万妖,背后九个鸟首探出,惨绿阴森,似乎能够洞彻上下左右,古往今来,天道之力环在身前,串串如珍珠,让他整个人有一种超乎所有的屏障。
李元丰微微眯着眼,神意横空,巡视诸天,在万界中不断延伸,收拢劫之规则玄妙,融入道果里面,每一个刹那,道果俱是有所变化,上面花纹变得更为复杂,更为神秘,更为不可测度。遥遥看去,道果融入虚空,看似无穷小,却充塞于乾坤里,大不可量。
叮当,
在这个过程中,妙音纷呈,叠唱声声,李元丰不但提升道果,还可以窥见不少世界的辛秘,他的身前不停地有卦象衍生,排列组合,若鸟形,似鱼状,或蝌蚪样,敛去诸般色彩,只剩下最为元始的黑白,幽幽莫名。
叮当,叮当,
李元丰此时此刻,道果在提升,趋向于圆满,自身的见识也在上扬,智慧的火花冒出,团团簇簇,簇簇团团,何止万千,晶澈透明,映照出诸天。
叮当,叮当,叮当,
冲击大罗,并不是像在低层次那样一蹴而就,推开门后,就是一个新境界,而是近乎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寻找,提升,上扬,最终大圆满。
叮当,叮当,叮当,
李元丰的鬼车真身有所蜕变,以他的境界和力量,异象贯空,覆盖四下,凡是他所居之地,有所因果之地,比如在西牛贺洲的根基所在,碧波潭,盘丝洞,黄花观,比如在北俱芦洲开辟的洞府,比如在天庭的府邸,等等等等,俱是祥瑞演化,宝音呈祥。
天庭,勾陈宫。
竹叶染霜,冷沁晴雪。粼粼石色在庭院里,被檐下悬灯的烟彩一映,斑驳成稀稀疏疏的明暗影子,投在庭中央。在那里,绿帐拉开,绕围竹榻,勾陈帝君换了一身便衣,背后悬着宝壶,秋水自冥冥之中而入,徘徊在壶口,发出美妙的水音。
勾陈帝君气质偏冷,眸光落在天庭的一个府邸里,在那里,金花坠落,银焰燃烧,拳头大小的星斗经文落下,洋洋洒洒,不计其数。刹那间,整个府邸中,都氤氲福禄寿,熏熏然,让人沉醉。
勾陈帝君静静地看着,目中隐有异彩,虽然每个人冲击大罗的过程并不是完全一样,可表现在外的气象却大同小异,只看玄天府的光彩,可想而知,鬼车在自己道果上的造诣非同凡响,难怪有信心冲击大罗。
“大罗。”
勾陈帝君想着自己当年的经历,真是想不到,鬼车此纪元才崛起,短短时间内就会走到这一步。虽有时运造英雄之说,可自身没有天赋,不努力,也不可能有如此成就。
“尤其和恶念渊海的魔主合作,”
勾陈帝君似笑非笑,自从恶念渊海膨胀,有魔主出世后,诸天万界中的上境修士对两人态度模糊,固然喊打喊杀的居多,占据绝大多数,可也有人暗里沟通,互通有无。可真正与魔主合作,各取其利的,鬼车还真是第一个。
鬼车敢这么做,一方面,因为他是洪荒异兽出身,和魔主合作,并不会像仙道那样犯忌讳,甚至罪大恶极。另一方面,恐怕也是鬼车本身的性格,果决刚毅,善于把握时机,懂得取舍。他顶着和魔主合作的反噬,就是要冲击大罗!
“希望能成功吧。”
勾陈帝君用手捏着玉如意,摩挲上面的花纹,鬼车真的是奋力一搏,如果不成功,因为和魔主合作引来的诸天万界中仙道里上境修士的忌惮和敌视所引来的反噬,足以绵绵不绝,让他劫难不断。以后不要说再进一步,能够安安稳稳度过此纪元就不错。
正在此时,勾陈帝君似乎有所感应,怔了怔后,神意一引,来到一个湖光粼粼的所在,金波荡晕,锦鳞举灯,满是光辉。再往前,就在湖中央,见有三间大堂,六角大窗,梅花纹落地罩,横披和裙板浅刻龙凤呈祥之图、通雕仙女翩翩之姿。多个姿色清丽的侍女垂手立在堂前,抱着香炉,拂尘,如意,等等等等,大气不敢出,规规矩矩的。
在正中央的大堂里,木地板,装饰粼粼水光图案,大鹤翩然而飞,再往里,则是宝榻,垂着帷帐,一位女子站着,头梳凤髻,眉长而纤,玉颜上满是威严。只看身上的气质就能够感应到,这样的人物必然身居高位。
“瑶池之主,”
勾陈帝君面上不掩饰讶然,径直开口道,“不知道你唤我来,有什么事情?”
“勾陈道友,”
瑶池之主,也是王母娘娘,待勾陈帝君入座后,也在榻上坐下,她看似答非所问,道,“玄天圣君冲击大罗境界,可是好事儿,要是能够功成,我们天庭再添一名大罗金仙。”
瑶池之主鬓偏云飞,饰品玉色,映照出眼瞳中的幽色,道,“天庭要是真的再多一位大罗,在此纪元中是大有可为。”
勾陈帝君眨了眨眼睛,他没有想到,在整个天庭中,最先对鬼车以及妖族表达出善意的,竟然是眼前的瑶池之主,真的是意外收获。当然了,其中的前提是鬼车真的能够登临大罗之位。要是失败的话,自是一切休提。
两个人有了默契,接下来自然顺风顺水。再然后,说了几句话后,勾陈帝君散去自己的神意,回到勾陈宫里。
堂中,只剩下瑶池之主,她坐在宝榻上,看上去在等人。即使现在只是神意空间,可气象恢宏,异彩缤纷。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环佩响起,明晕西来,云阅仙子站在里面,裙裾飘飘,明色纤丽。她来到堂中,没有坐下,只是挑了挑眉。
瑶池之主看在眼中,微微一笑,道,“你纳闷我为什么对勾陈示好?”
“是的。”
云阅仙子挽着云袖,花纹堆叠,若桂花簇簇,弥漫香气,道,“鬼车和来自于恶念渊海的魔主勾结,其背后的勾陈以及妖师宫未尝不知道,可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妖魔之说,可不只是说一说。”
在以前,仙道以及天庭等其他势力有默契地打压妖族,不只是争夺诸天万界的资源和气运,也有未雨绸缪之感。妖族会在梵门之后大兴,而隐隐约约的,就和天魔有牵扯。
妖魔啊,妖魔。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瑶池之主坐在榻上,眸光澄明,蕴含着智慧,用平静的语气道,“此纪元的发展,可能会超乎我们以前的推演,所以我们不能够死板,得根据世事,具体分析。”
瑶池之主顿了顿,继续说话,道,“在这方面,鬼车应该是做的最好的。或许是身在局中的原因,也或许自身的不凡,更或许鬼车在此纪元中崛起,没有条条框框的约束,所以才能够敏锐地跟随变化,抢先一步作出正确的选择。远的不说,就说最近的,比如这比丘国一事,明显观自在和天元大仙两个人还按着以前的想法办事,结果比丘国中的白鹿精都被换了,他们还不知道,丢人现眼。”
“比丘国,”
云阅仙子想到比丘国之事,念头起伏,观自在和天元大仙等人何等尴尬,就越发显得被他们称之为“罪魁祸首”的鬼车何等不凡,其在西游和西牛贺洲新格局的判断上,可谓是当世第一了!而且鬼车不但看得准,还敢于决断。仔细想一想,鬼车能够从微末崛起,走到现在的地步,确实很不一样。
“至于鬼车和恶念渊海的魔主勾结之事,你也不要看得太重。”
瑶池之主从比丘国中,从西游中,有所感悟,调整了自己的认知,不再想原本的推演,而是专注于现在,盯着眼前的格局,道,“仙道的人自然对其厌恶,恨不得诛杀而后快。可在天庭,只要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也做不了太多的文章。我们天庭和仙道还是不一样的,再说了,鬼车只是和恶念渊海的魔主合作了这么一次,他不可能倒向恶念渊海,也不会是仙道大敌的魔主。”
“这个啊,”
云阅仙子这才想到,自己自从断定鬼车和恶念渊海的魔主勾结后,就把因为抓不到恶念渊海的魔主的无奈和愤恨,全部发泄在鬼车身上,把他等同于恶念渊海的魔主了。事实上,鬼车真的是和魔主合作了一次,而且坑的还是梵门以及天元大仙背后的势力,这两大势力和天庭的关系还很微妙。
自己怎么会忽略了?应该就是这事诸天万界中第一次有上境金仙和恶念渊海的魔主合作的原因吧。
“不要忘了,”
瑶池之主再提醒道,“天庭有勾陈坐镇,他可是帝君之一,有他在,天庭要在规则之内对付一位大罗金仙,希望寥寥。”
“大罗金仙,”
云阅仙子又发现一事,她自己不是大罗金仙,似乎也忽略了大罗金仙的份量,这可是诸天万界中最为顶尖的存在。
“大罗金仙,”
云阅仙子深吸一口气,身前花纹镂空,雪肌冰肤,她不太喜欢勾心斗角,可对境界和力量却有不小的渴望,道,“鬼车真的能够踏破关口,成功晋升?”
“大罗啊,”
瑶池之主想到当年自己跨过关口的艰难,沉吟好一会才答道,“这一关,难是非常难,尤其是宇宙发展到现在的阶段,规则纠缠之复杂,让人瞠目结舌。不过鬼车一路行来,披荆斩棘,不停创造奇迹,真要是能够晋升,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反正赌一把,押中的话收获很大,押不中的话损失很小。”
云阅仙子点点头,她知道瑶池的局势,随纪元推进,瑶池在天庭和在诸天万界都变得艰难起来,天庭的帝君们也好,远在西方的梵门也罢,还有玄宗中有的巨无霸,都对瑶池有想法。瑶池不能够没有动作,得有新盟友。
想到这,云阅仙子神情变得复杂起来,她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希望鬼车晋升成功,还是希望鬼车失败。一个大罗金仙,对天庭,对玄宗,对梵门,对西牛贺洲,对诸天万界的影响实在太大太大了。
且说李元丰鬼车真身的劫之道果在横于诸天万界中收集劫之玄妙的时候,循着冥冥之中的指引,只听一声响,非常沉重。
叮咚,
声音沉重而悠扬,远远传出,李元丰就发现眼前出现大片大片的云,看似杂乱无章,可实则按照一种难言的玄妙聚拢,并且不停地变化。
“劫,”
李元丰背后九个鬼车鸟首探出来,看着眼前的云,其有形而无质,居然在天界,地仙界,以及人间界的集合点。他用十八道目光盯着,渐渐认出此物。这不是其他,正是劫之规则落在现世的特质。
道果要真正大圆满,得把劫之规则现于现世中的玄妙特质一一收拢,特别是最为关键的特质,必须得拿到手。要是开天后,规则的特质落于现世中,非常显眼,很容易找到,且比较纯粹,很容易吞噬吸收。在那个时候,要晋升大罗,不管其他,反正道果圆满,规则完整是不算太难的。但随时间推移,纪元轮转,宇宙天地发展,规则的特质不但藏于越来越复杂的现世中,而且会和其他规则甚至因果纠缠,要寻到并吞噬就变得越来越困难。
“呼,”
李元丰深吸一口气,道果一落,坠入云中,刹那间,只见难以形容的因果和规则堆积过来,形成劫数,隐隐间,回到了上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