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逐渐从恐惧中镇定下来,虽然他从未亲眼见过赛克斯,但是能瞬间就将他们的一个黑魔法师基地埋葬于深渊之中,似乎除了那位传说中的大魔王,他也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了。
“你想抓紧时间召唤神明的事我已理解,但你为何突然接手这次的魔法师交流会呢?”拉斐尔问起。
这时,一个黑袍魔法师匆匆走过来,向二人行礼后,贴近古德温的耳朵低语了几句便匆匆退下了。
古德温没有急着回答拉斐尔的疑问,他扫视前方,将整座会场纳入眼中。
“陛下,您请看。”
说罢,古德温手中一柄魔法权杖往地面一击,整座会场便逐渐被几轮魔法印纹所笼罩。
刹时地表震动,巨大的圆形会场外围突然有五根巨石柱拔地而起。巨石柱的柱面上除了雕刻有一些奇怪的咒语之外,还有栩栩如生的浮雕:长触的巨兽遮挡烈日,生灵万物匍匐于它的身下,似是祈祷,似是哀鸣。
“你这是打算!”拉斐尔一脸的讶异,他不解,召唤神明为何偏偏选择在了全大陆的魔法师交流会上?
古德温那张遮掩于阴暗中的脸,仍旧保持着波澜不惊的神色,他淡然道:“神明降临之时,那些曾为它献祭过灵魂的人们将会成为费尔科多大陆唯一正统的魔法师,而与恶魔勾结的伽南琴帝国以及吉尔伯特庄园将会在神明的制裁下不复存在!”
…………
此时的吉尔伯特庄园内。
海勒待在书房里,他的情报网又向他递交了几份资料。
是一些非常详细的大会会场建筑图纸,还有一份邀请人员的详细名单。
那几分图纸,除了多出了外围的五根巨石柱之外,和往年差别不大,至于巨石柱上的浮雕和刻上的咒语,海勒只觉得十分诡异,但具体看不出什么,而被邀请去参加交流会的名单却让海勒隐隐不安。
“名单上有安德鲁王子的名字。”海勒说。
旁侧候着的老威廉听到时也愣了愣,安德鲁是半精灵血统,正是古德温想要的祭品,这很难不看出古德温的对于这份名单的意图所在。
“还有这个叫艾达·泰的女人,我记得她是老师喜欢的那个女冒险家吧?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名单上?既不属于魔法师也不属于皇室贵族,她究竟是凭什么获得了邀请?”他疑惑着。
老威廉往那名单上一扫,分析道:“并不只有她一个冒险家而已,这份名单内所有受邀成员的身份大致可以分为这几类:魔法师、皇室贵族、冒险家、以及其他名不见经传的人物。”
听罢,海勒越发忐忑不安,他双眉紧锁,沉思片刻后对老威廉吩咐道:“你派人把那些冒险家和平民的身份资料都收集起来,越详细越好。”
“是。”
老威廉正要退下,海勒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等等。”他拦下老威廉。
“把这几份情报资料复制一份给伦纳德,并建议他不要参加魔法师交流会,具体原因你可以和他说说。”
老威廉接下海勒递给他的情报资料,脸上竟流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看着手中的情报,他感慨般地叹了一声,最后轻笑道:“没想到老爷竟会关心起了那个人。”
海勒捏了捏眉心,一脸苦恼地说:“那还不是因为老师在乎他!”
老威廉笑了笑,“事实上,赛克斯大人在乎每一个曾经与他朝夕相处的人,或许在大人的心里,我们已经被视为他的家人了。”
一番感慨后,见海勒的双眉舒展开时,老威廉便悄然退下了。
“家人……”
海勒不自禁地低语起来。浮沉往事一如当年那般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八岁,小海勒从斗兽场里逃了出来。
天色混黑,狂风夹杂着雪花刺耳地呼啸着,他的身上只剩一件宽大且破旧的单衣,全身上下遍布红紫的淤伤不知是被冻伤的还是被殴打成这样的。
他不顾严寒,顶着烈风,拼命地奔跑在深夜的小镇上,因为身后是几个紧追而来的人贩子。
“小杂种!你给我们站住!”那几个人贩子在身后穷追不舍。
“救命!谁来救救我!”嘶哑的嗓音被寂灭在呼啸的风中。
他想去拍打一户还亮着炉火的房门,但被冻得失去知觉的脚一崴,整个人噗咚地趴倒在雪道上。
“哈哈哈!看你还跑!回去就有你好果子吃!”
身后的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但身体羸弱不堪的小海勒无论如何也无法重新站起身来,别说是他的双脚了,他的双手也已经被冰冻得没有了知觉,整个人也就只剩下意识还算清醒着。
“咦?你不是从斗兽场里逃出来的那个眯眯眼小鬼吗?”一个并不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前方响起。
小海勒睁开疲倦不已的双眼一看,正蹲在他身前,将他细细观摩在眼底下的是一位白衣男人。
但他意识已开始模糊,怎么也看不清眼前这男人的容貌,只觉得那人气质雍雅成熟,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高贵不可触及的魅力。
“嘿!这位老爷,那小子是从我们斗兽场里逃跑出来的奴隶!您就别多管闲事了。”
男人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伸手便将那孩子提起,然后一把抱在了怀里。
小海勒趴在他的身上,被冻得黑紫的脸颊贴在男人脖颈处蹭了蹭,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瞬间扩散至他冰冷且僵硬的全身。
“贩卖人口是不对的,你们的国家不是有相关的法律吗?”
那几个人贩子听到那男人竟然开口就是打算与他们讲道理,顿时哄然大笑起来。
其中一个人贩子上前警告道:“真是笑话!我们买卖的是奴隶不是人!律法是允许的,更何况那小鬼还是他的家人卖给我们斗兽场的,我劝你识相些,我们斗兽场背后可是各大贵族,你是得罪不起的!”
“这样啊,奴隶就不是人了吗?你们明明是同一种族……”男人想继续说理。
但站在最前面的人贩头子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行了行了,我看这位老爷衣着华贵,气质不凡,既然您善心大发,不如您就出点小钱把这个小鬼从我们这赎走吧。”
“多少钱?”男人问。
“一百金币。”
人贩子狮子大开口,看面前这位男人容貌绝美让人心动,而且衣着光鲜亮丽,体态高贵优雅,但是面生,想来应该是路过此地的富贵行商,于是便想敲诈一笔。
但怎料那男人摇了摇头,轻声叹气道:“吾初来乍到,身上一个金币都没有。”
“哈?”人贩子白了他一眼,面露鄙夷地嘲讽道:“既然没钱,那你穿这一行头装什么阔绰,要么赶紧把那小鬼放下,要么……”
“要么什么?”
人贩子上下扫视了男人几眼,嘴角竟逐渐露出猥琐的笑意。
“把你自己卖了也行,我们那就有一些贵族喜欢男色。”
“哦?”男人温文一笑道:“过来,你们把这孩子拿过去吧。”
此时趴在男人怀里的小海勒身躯一抖,本以为抓住救命稻草的他又陷入了绝望。
“乖,别害怕~”男人拍了拍他的后背,竟然是在安慰他。
小海勒转过头来,看着身后逼近的凶恶人贩子,他害怕得紧紧地搂住那人的脖子,忍不住地发抖。
“不要……求求您,救救我……”
但就在那人贩头目触碰到他的瘦弱的脊背时,只听到滋的一声,那人贩头目竟然瞬间就变成了一座冰雕,连同他身后那几位相隔两三米距离的同伙也都变成了一座座冰雕。
被冰凝固的脸上还保持着方才肆意狷狂的笑容,显然是毫无察觉地就被冻上了。
男人抱着他转身离开,身后的那几座冰雕就在那人转身之际全部崩碎成了粉末。
见此杀人于无形的一幕,小海勒汗毛直立,一时间竟恐惧起了这个将他抱在怀中的陌生男人。
他双手惊颤,竟下意识地松开了男人之前被他搂的紧紧的脖子。
那人伸手抹去他眼底的泪渍,温柔地笑道:“乖~都说了不用害怕,吾又不会吃了你~”
“吾名赛克斯·凯尔特,你呢?”
“……海勒……吉尔伯特。”
“咦?吉尔伯特?那不是邻国皇族的姓氏吗?”
“国家被灭了,我的母后带我逃出皇宫打算隐姓埋名地生活,但是她最终还是惨死在了这个国家的人贩子手里……我没有亲人了,您能不能收养我?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情……”
……
赛克斯没有回应他,海勒本想再说些什么的,但是趴在这个人的身上实在太温暖了,身上的伤口也没有了痛感,竟不知不觉地开始睡眼惺忪了起来。
那人抱着他,不紧不慢地走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黑夜里的寒风呼啸着,但却丝毫吹不动他们的一根头发,他轻轻地拍着小孩的后背,低声轻吟:“睡吧睡吧,很久没睡过一次好觉了吧……”
“嗯……”
“吾可以把你收留在身边,但是你可不要后悔,因为,吾可是人类最讨厌的恶魔……”赛克斯低语。
小孩又蹭了蹭他温暖的脖子,意识模糊地嘟囔着:“不后悔……不后悔……”
说完,便呼吸均匀地沉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