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闻言,老爷子也是冷哼一生,自己这么些个儿子,就属这个朱橚最为懒散,不学无术,就连充满鲜血和烈火的战场也依旧是没能磨去他这些脾性。
“佛学,咱不是在前年还处理过僧人问题么,寺庙多是些藏污纳垢的地方,打着普渡众生的旗号,搜刮财产,这一点,都还没有咱看的通透,请什么和尚真是!”
自从收缴寺庙田产之后,老爷子就对这些僧尼没有了任何的好感,虽说自己也曾摆入佛门,但也只是为了寻求一丝心灵之上的寄托罢了。
在赤裸裸的现实面前,再怎么完善的自我安慰,都会不公而破,化为一堆幻梦的泡影,亲自在你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会给你更加残酷的一击。
“陛下,周王最近认识了一个叫做承远的和尚,往来十分密切,甚至在府中专门修了一座佛堂,每日都与之对弈,甚至避人不见,就连开封的一系列事务,都交给他人去处理!”
“承远?”
听到这个名字,老爷子顿时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大明和尚很多,清剿寺庙的过程中,兵部递上来的折子显示,很多人曾经都读过书的,明白一些道理。
但也正是这样的人,心中藏着很危险的想法。
“不行,得让炽儿去开封看一看,不然咱这心里安定不下来!”
想到这儿,他睁开了眼睛,从椅子之上坐了起来。
“传朕的秘旨,书信一封,盖上咱的印子,半天之内送到凤阳,送到咱孙儿的手上,内容是,去凤阳拜访一下他的五叔!”
“遵命!”
锦衣卫微微点头,随后一阵微风吹过,他的影子就消失在了后院之中,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温和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就好像是泡在温泉之中一样,暖洋洋的,极为惬意,一旁的郭贵妃早就睡着了,此刻阵阵春风袭来,让她觉得略微有些寒冷。
“陛下,怎么了?”
揉揉眼睛,她唤来宫人,取过一件裘皮来,轻轻的盖在老爷子身上。
“院子里面有风,冷的很呢!这是从高丽缴获来的狐狸皮,薄薄一层,保暖又不闷热,殿下要注意一些!”
“咱没事,这太阳晒得正舒服呢!”
老爷子缓缓靠在躺椅之上,将草帽盖在了自己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含玉终于是有了,臣妾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陛下,您说会是小公主还是……”
“咱的重孙,自然没有那么多讲究!”
老爷子摆摆手,语气之中明显饱含期待。
“还记得,咱第一见到炽儿的时候,他只身一人站在朝堂之上和群臣辩论,一晃眼,都过去这么久了,咱的重孙也即将降世,他也是当爹的人了!”
说着说着,老爷子就感慨了起来,一旦朱高炽成年,那么将会彻底接过大明的担子,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不出什么乱子的基础之上。
心中情绪复杂,其中也不乏一股担忧,他自己生的儿子,肯定是极为了解,越过了藩王,直接提拔一个皇孙作为大明未来的皇帝,势必引起他们心中的不满。
现在都没有表现出来,是暗自里在较着劲呢,老四在边关镇守,抽不出身来,自然也就无法约束他的弟弟们,而老爷子这个当爹了,也不能明摆着偏心。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一想起大明的未来,他的心中的忧虑也是在慢慢加深。
“老五啊,希望你只是想学佛了,安安分分的念念经,也挺好,别再折腾了,咱这把老骨头可再也经历不起什么风浪了,至于那把带血的刀,也提不动了!”
老爷子在心中默默的说着,随即取下了脸上的帽子,将心中的思绪给排空,再次投入到了下午时光中去,远处太阳在不断的向着地平线靠近,昏黄的光芒也在逐渐消失。
南方的春天的暖似乎是突然间到来的,某一早晨,推开窗户,就看到了外面万丈阳光,而稍微抬头,就能看到树上抽出的新芽。
淡淡的微风拂过,仿佛一切都待着一股清新的味道。
说朱橚迷上的佛道,还不如说他是迷恋上和承远下棋的这种感觉,能让他暂时忘记心中的忧虑,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一场完整的斗争当中去。
佛堂之中,依旧是点着一盏长明灯,一小僧尼侍立在一旁,手里拿着铜芯灯挑子,每隔一个半时辰,就摆弄一下灯芯,使得灯盏保持长亮。
对于佛门中人,挑灯芯也是一种特殊的修禅,看着灯火在自己的眼前升起,等其黯淡下去的时候,就轻轻扶一把,亦如尘世之中迷路的众生,而自己就是那个拯救的佛陀。
当然,禅道深奥,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体会,而这也正是僧尼修行的意义所在,浮世喧嚣,求得一内心的平静。
顺着灯火看去,两道人影围着一盘棋,旁边淡淡檀香缭绕,一壶茶早已没有热气升起,下面的炉子也已熄火,看来,他们已经对弈很久了。
“王爷坐在那已经快一天了,不吃饭怎么行啊!”
几名丫鬟提着食盒,站着在佛堂的门口,紧咬嘴唇,眼中满是担心,她们的职责,就是照顾王爷吃饭,若完成不了任务,可是要受到责罚的。
“你疯了,忘记了上次小花强行闯入佛堂的结果了吗,可是被打了整整四十大板,躺了整整半个月才缓了过来!”
眼看自己的同伴想要进去,一名丫鬟眼疾手快的将她给拉住了。
“可是这饭没有送到,就这样回去,也还是要打板子,不如搏一把!”
“几位女施主!”
正当她们危难之际,那名负责挑灯芯的小僧尼走了出来,轻声说道。
“不如将食盒交给小僧,你们也好了却自身职务!”
“那好,若是管教嬷嬷问起来,你可要给我们作证!”
几个小丫头连忙将食盒子放下,一溜烟的跑了出去,手上明显有其他的事。
佛堂中央,朱橚淡淡一笑,他执白子,如今已经取得了主要的优势,不再像先前那般举棋不定,反倒是信心十足,随着棋子落在盘上发出清脆的相声,他脸上的笑意变得越发盛大了起来。
而承远依旧是古波不惊,按照固定的速度落子,丝毫没有被棋盘之上的局势给影响到心境,俨然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能够知道他原本的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