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愕然瞪着端坐在马上的深深姑娘。因为她穿的是裙装,不好跨.骑,是像坐驴子似的侧身而坐的,真不晓得她是什么时候窜上去的。
此时李鱼才明白,他进府时,两个军头儿说的那句:“小娘子辛苦”,不是在搭讪过路的姑娘,而是在跟自己马上坐着的深深姑娘打招呼。
深深左顾右盼一番,满意地点点头:“这儿真不错诶,你家?”
李鱼依旧瞪着深深,一言不发。
奇葩女子他也见过,多变女郎吉祥、傲娇公主千叶、烈起来似一团火柔起来也似一团火的作作,就是没见过这样儿的,她当自己是流浪猫、流浪狗吗?帮了她一个小忙,居然就自己跟上门来。
深深姑娘说完就一偏腿,从马上跳了下来,动作还挺轻盈。
“别……”
李鱼阻止不及,于是眼前又开始duang~daung~duang~地跳跃起来。
“我实在是没地方去了。”
深深姑娘笑容可掬地对叶小天说,丝毫没觉得胸前那么丰挺的一对东西是个大累赘。
“你也看到了,康家班我是回不去啦,其他戏班子现在也不安全,他们人多势众,还封锁了各道城门……”
李鱼听着她的口音,道:“你是长安本地人吧?难不成就没个亲戚朋友可以投靠?”
“我有一个刚结识的小妹子……”
深深姑娘噙着小指,有点萌:“可也不好意思就去人家住呀,她跟婆婆住一起的。”
李鱼翻了个白眼儿:“所以呢?”
深深姑娘讨好地看着李鱼:“你看,你都帮过我的忙了,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呗?我能干活,吃的还少,借住你家的时候,你就把我当小丫环,使劲使唤,不用客气。”
李鱼:“我……”
深深:“真不用客气!”
李鱼瞪了她半天,一个没皮没脸的女人,男人是很难对付的。一个没皮没脸的漂亮女人,就更难对付了。李鱼能把她怎么办?
这位深深姑娘显然是通过李鱼之前的行为,已经认定他是个好人,对自己是无害的,所以有恃无恐。
这时,一个青衣小帽的家丁恰从旁边经过,李鱼急忙唤住他:“你,停一下,把这匹马牵去马廊。”
那家丁瞧他装束和语气,就晓得是自家府上的贵人,外人可进不了这院子,连忙答应一声,上前接过马缰绳。
李鱼转身就往“立雪堂”走,深深姑娘吐了吐舌头,暗暗松了口气。之前她不确定李鱼是个什么脾气,还真怕他黑下脸来赶她离开,如今他这般模样,显然是接纳了她。
深深赶紧追上两步:“小郎君,你跟康班主认识呀?”
“小郎君,你大名就叫李鱼吗?好好记的名字。”
“小郎君,听你口音不是长安人呐,请问仙乡何处呀?”
“小郎君住的不是正房,却不知与此间主人是何关系呀?”
“小郎君,贵府几时开饭,我……饿了……”
一直懒得搭理她的李鱼一个踉跄,险险没有跌倒。
前方已到门前,深深赶紧抢前一步,将障子门拉开,规规矩矩鞠了一躬,双膝一屈,就在门口的蒲团上跪下:“小郎君请脱靴!”
李鱼还没被人这么伺候过,犹豫着刚一抬腿,深深就伸出手来,殷勤地帮他脱了靴子,紧接着是另一只,两个靴子脱掉,李鱼就迈步进了客厅。
唐初时候,胡椅尚不盛行于中原,门是横拉的障子门,桌子是跪坐使用的那种矮几,椅子是根本看不到的,家具也都不甚高大,地面铺了漆得发亮的原木地板,大厅里就有席居(榻榻米),窗明几净,幽雅异常。
李鱼赤着脚儿站在厅中,瞧那墙上有琴有剑,几上有插花净瓶,环境疏朗优雅,对这环境倒也甚是满意。
李鱼刚想在席居上坐下,就见深深姑娘颠着脚尖儿,迈着小碎步进来,颠儿颠儿地进了内室,不消片刻又颠儿颠儿地出来,进了另一间仿佛书房的房子,然后颠儿颠儿地再出来,似乎去了后阳台。
李鱼茫然地看着,就见深深姑娘颠儿颠儿地从后阳台门户处回来,笑眯眯地对李鱼道:“我都看过了,这地方还真不错。郎君睡里屋,书房我也不会去打扰,晚上我就睡这厅里吧。”
李鱼真的败给她了,如此自来熟的女人……
李鱼老实不客气地走过去,一屁股在深深所指的席居上坐下,双腿一盘,瞪着她道:“名字?”
面对收容她的李鱼,深深姑娘非常乖巧:“姓冯,名熠芝!”
李鱼一皱眉:“我怎么听追你的人叫你十八深?”
深深陪笑:“那是艺名儿。”
李鱼道:“艺名儿?你在康班主院子里表演什么的?”
深深傲然一笑,道:“吞剑!我最擅长表演吞剑!”
李鱼恍然,不以为然地一笑:“就那种弹簧剑?能伸缩的,呵呵,这种唬人的玩意儿……”
深深登时红了脸,抢白道:“谁说那是骗人了的?或许有人只会唬人,我可是真功夫!”
职业技能不容侮蔑,深深真的有些恼了,她左右看看,向李鱼指了指,看那手势的意思,是叫他等一等。
深深迈步到了墙边,呛啷一声就拔出了那口仪剑。
李鱼吓了一跳,赶紧四顾,寻找趁手的家伙什儿。
李鱼刚把一张矮几的桌腿儿捞住,就见深深提着剑走回来,往厅中一站,道:“看着!”
深深挺胸仰头,腰肢一拔,愈发衬得腰细臀圆,再与丰胸一配,一道完美的S曲形赫然呈现在李鱼面前。
然后……,然后她就大大地张开了嘴巴,双手小心地捏着剑,一寸寸地把那剑插向喉咙。
一口仪剑,被深深一点点地吞入,慢慢的,几乎只剩一个剑柄和吞口儿露在外面。
深深此时只能仰着头,无法对李鱼使眼色,但她用手指了指剑,又翘了翘大拇指,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李鱼只看得目瞪口呆,原来世间竟然真有这等神奇的功夫,李鱼下意识地向她后背凹起的曲线处看了看,还好,剑尖儿并未从后背刺出来。
深深定了片刻,又把剑一点点地拔了出来,等那剑尖儿从嘴巴里拔出来的时候,李鱼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竟似比她还要紧张。
深深得意洋洋地看向李鱼。
李鱼讶然看看那口长剑,喃喃地道:“十八深,十八寸,原来你的绰号,是这么来的。”
深深骄傲地道:“怎么样?厉害吧?”
李鱼情不自禁地点点头:“厉害,这辈子我都休想学得会,也不想学。对了,你既是个卖艺女子,那些豪奴为何追赶于你?”
深深唇角一撇,冷哼道:“他们是西市一霸常剑南的手下。那个贱男,说要领教领教我的功夫。”
李鱼奇道:“你就是靠这门技艺吃饭的,就给他见识见识又如何?何必闹成这般模样?”
深深脸儿一红,嗔道:“原来小郎君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李鱼愕然道:“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就不……啊!,我明白了!原来他是要……”
“不许说出来,好恶心!”
深深姑娘的脸更红了。
李鱼有些忍俊不禁,瞟了眼她花瓣状好看的唇,赶紧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既如此,你就在此小住吧。此间住的是褚龙骧褚大将军,原本镇守西域的,你在这里,绝对安全。”
深深喜出望外,赶紧对李鱼喜孜孜地福礼道:“多谢小郎君,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刚刚还说我不是好人呢,这善变的女人!”李鱼腹诽了一句,道:“不过,我来长安,是寻找亲人的,待我寻到她们,是要搬出褚将军府的,那时你也不必再留在这里了。”
深深道:“无妨!他们搜个三五日,寻不到我下落,也就死心了,到时我再溜走就是。”
李鱼听到这里,不觉倒有些同情起她来,忍不住问道:“介时,你打算去哪里,离开长安?”
深深苦起脸来,叹了口气:“我从小到大,还从未离开过长安,想想要离开这里,还真有些怕。可是,那常贱男势力大得很,我不肯屈从于他,也只好逃亡他乡了,除非……那个贱男遭了天谴,明儿就死掉!”
“明儿我去西市单挑,把那个常剑南干掉!”
一处客栈里,罗霸道、纥干承基、杨千叶围桌而坐,长安黑道有三大枭雄:聂欢、常剑南、张二鱼。三人简单了解了一下这三霸的生平经历,罗霸道便迅速选中了把持长安西市达十年之久的常剑南,决定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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