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桓开口,不单单是王鏊、陈文良几人感觉有些不大妙,就是其他人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尤其是一众勋贵之中,以英国公张仑、成国公朱辅、定国公徐光柞几人为首,这会儿一个个的似笑非笑的看着陈文良。
实在是先前陈文良仗着自己的老资格,再加上在朝中有着众多的门生故吏在一旁摇旗呐喊,所以对他们那是一个冷嘲热讽。
甚至几次气的这些勋贵恨不得上去狠狠的将这老头给暴揍一顿。
只是陈文良倚老卖老,再加上又是清流之中的清贵之臣,便是他们拿陈文良也没有什么办法。
实在是陈文良要资历有资历,要人脉有人脉,再加上年事已高,便是天子也要对其保持几分敬意。
不过这会儿张仑、朱辅等人则是莫名的充满了期待,以他们对李桓的了解,李桓可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
可以说但凡是被李桓给盯上的人,若是自身没有什么污点的话那倒也罢了,但凡是有污点,那么其下场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想一想前一任的内阁阁老谢迁,那位何尝不是几朝元老,甚至还是先帝崩殂之时的托孤重臣,结果呢,还不是被李桓给抓住了机会,直接将其给弄得身败名裂。
当然前提是这些人自身有着把柄,反正他们是没有见过李桓对一些无辜之人进行构陷。
而陈文良自身有没有什么问题,说实话要说陈文良没有问题,这话说出去怕都没有人会相信。
况且方才林平之便已经当着众人的面将陈文良背后的陈氏家族的底细给掀了个底朝天。
陈家做为盘踞于扬州一地的大盐商,且不说能够成为盐商的自身就没有几个是干净的,就说陈家同关外鞑靼不清不楚的关系便足以证明陈家的问题绝对不会小了。
就看陈文良这会儿的神色反应,就可见陈文良心中的紧张与忐忑。
有人看着陈文良面露担忧之色,同样也有人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也就是在这时,李桓看着陈文良缓缓开口道:“李某想问陈大人,去岁三月,陈氏商队给依力哈部送去了什么,九月给达延汗又送去了何物……”
陈文良听了李桓的问话,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顿时为之大变,不过却努力的让自己保持着冷静,可是只看其神色反应,傻子也能够看出陈文良内心之中的慌乱。
“我……我陈家素来秉公守法,商队所贩卖的不过是茶叶、瓷器、布匹之类,这些在边镇关卡处便有记录,若是李大人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前去查看出关记录。”
说着陈文良原本还有些颤抖的声音渐渐的变得平稳许多,同时眼中也露出坚定的神色。
甚至陈文良在说完这些之后,又向着天子拜了拜道:“老臣即为朝堂众臣,自然知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更是严格要求族中子弟遵守朝廷法纪,绝不敢做那等违法乱纪之事,还请陛下明鉴啊。”
朱厚照看了一脸委屈之色的陈文良一眼,缓缓开口道:“陈氏若如卿家所言,一直以来奉公守法,一切皆依照朝廷法度行事,朕心甚慰,自是不许任何人寒了陈卿家这般忠贞之臣一颗赤胆忠心。”
说着朱厚照向着李桓道:“李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桓当即便向着朱厚照躬身一礼道:“陛下所言甚是。”
只是下一刻李桓却是话音一转,面带嘲讽之色的向着陈文良道:“陈大人既然说陈家奉公守法,从不做违法乱纪之事,那么李某却是想要问一问陈大人,依力哈部落所得到的三百副铁甲、万余斤精铁,千副强弓又是从何而来?达延所部那十万斤精铁又是谁与之交易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桓的声音陡然之间拔高,甚至向前几步,双目之中闪烁着冷厉之色,盯着陈文良,话语之中满是叱问之意。
“什么?三百副铁甲、千副强弓,这……这可是朝廷严禁的军械之物啊!”<.
有人一脸的骇然之色,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桓还有陈文良。
实在是李桓所言太过骇人听闻了,先前众人还以为李桓抓住了陈家的把柄,陈家就是向着草原之上输送一些盐铁之物罢了。
虽然说同样犯了朝廷的律法,可是也不算太过离谱,毕竟一直以来,就算是朝廷严禁,可是盐铁之物多少还是会由一些不法商人走私到草原之上。
但是盐铁之物多少还算能够接受的话,那么涉及到铁甲、强弓这些军械物资的话,那性质可就严重的多了。
更为重要的是,铁甲、强弓之物又是从何而来,如果说李桓没有诬陷陈文良的话,那么陈家又是从哪里得到了铁甲、强弓这些民间严禁流通的军械。
而李桓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陈文良便身子微微一晃,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惊恐的大叫道:“污蔑,你这是污蔑。”
大叫不已的陈文良面色苍白如纸一般指着李桓,同时向着面色变得阴沉无比的天子噗通一声跪下道:“陛下,老臣是冤枉的啊,是李桓他诬陷老臣,还请陛下为老臣做主啊。”
先前响应陈文良的许多官员此时看向陈文良的目光之中充斥着一股子忌惮之色,甚至一些距离陈文良近的官员都下意识的拉开同陈文良之间的距离。
实在是李桓所爆出来的爆料太过骇人听闻了,这要是真的坐实了这件事情的话,那么陈文良将会有什么下场也就可想而知。
到时候若是李桓再趁机株连朝堂之上陈文良的同党的话,是不是说他们就有可能成为李桓所针对的对象。
不少人心中充满了悔恨,他们怎么就一时冲动上了陈文良的贼船啊。
当然一部分同陈文良关系只能算一般的官员还有撇清关系的可能,但是几名同陈文良关系密切到了极致的官员却是根本就没有撇清的机会和可能。
就像工部员外郎杜阳,做为陈文良的乘龙快婿,翁婿同朝为官也是朝堂之上的佳话。
方才杜阳便是弹劾李桓、王阳明的急先锋之一,因为同陈文良的关系,所以杜阳年纪轻轻便已经成为六部之一的工部员外郎,可谓是仕途一帆风顺。
但是这会儿杜阳额头之上满是冷汗,眼中满是惊惧之色,忍不住大声叫道:“李桓你这奸贼,竟然凭空诬陷老大人清白,老大人为官数十载,清廉如水,朝堂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陛下明鉴万里,又岂会为你花言巧语所欺骗。”
说着杜阳向着朱厚照拜倒于地道:“还请陛下为陈大人做主啊。”
随着杜阳开口,又有几名同陈文良关系密切的官员站出来开口,直言李桓诬陷朝廷重臣,恳请天子为其做主。
李桓仿佛是看小丑一般看着这几名官员,根本就没有理会这几人的意思。
倒是边上的林平之冷笑一声道:“杜阳,你乃是陈氏乘龙快婿额,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韩志,你是陈文良关门弟子……”
当几名官员的底细被林平之一一道来,杜阳、韩志、陈文良几人皆是面色苍白,匍匐于地,向着天子喊冤不已。
不过这般情形但凡不是傻子都能够看出,只怕李桓还真的不是在诬陷陈文良,否则的话,陈文良也不可能显得那么的惊恐不安。
彭的一声,朱厚照一巴掌拍在龙椅之上,一张脸之上布满了寒霜,冷冷的盯着陈文良几人道:“大胆陈文良,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一旁的朱辅阴阴的道:“陛下,臣非常好奇,陈氏走私到草原之上的甲胃、弓弩究竟是出自何处,莫非是兵部、工部之人与陈氏相互勾结……”
朱辅话还没有说完,百官之中,工部、兵部的官员一个个的面色剧变,当即就见工部侍郎、兵部侍郎齐齐上前向着天子拜下道:“陛下,绝无此可能,兵部、工部上下官员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甲胃、弓弩这些禁忌之物流露于外啊。”
英国公张仑则是似笑非笑的看着额头之上满是冷汗的几人道:“那么几位是否可以解释一下,陈氏走私到草原之上的甲胃以及弓弩又是从何而来,难不成除了工部、兵部之外,还有人能够私造甲胃、弓弩这等禁忌之物?”
先前被这些官员给弹劾惨了的张仑、朱辅可以说是憋着一肚子火气,虽然说他们事先根本就不知道李桓归来的消息,更不知道李桓抓住了陈文良的把柄,但是这会儿落井下石他们可是一点都不手软。
工部侍郎、兵部侍郎等官员额头之上可以清楚的看到那泛起的细密汗珠,脸上满是惶恐之色。
他们虽然在天子面前一力坚持兵部、工部绝对不会让甲胃、弓弩之物外流,可是他们心中却是比谁都清楚,以兵部、工部许多官员的贪婪以及手段,将府库之中所存的甲胃、弓弩以各种手段弄出去绝不稀奇。
甚至单单是他们所知晓的,每年便有不少的兵甲之物被大小官员上下其手自府库之中弄出来,转手便倒卖给了各种势力。
李桓所言的数百甲胃,上千弓弩,这数量已经是相当的惊人了,他们印象当中似乎并没有这样的记录,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敢肯定甲胃、弓弩不是自府库之中流出,因为他们也不敢保证手下的官员是不是欺上瞒下,背着他们将府库之中所存的军械给倒弄给了陈家。
朱辅捋着胡须,嘿嘿冷笑,盯着几人道:“诸位,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禀陛下啊,要知道这可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
顿时工部侍郎、兵部侍郎等两部大大小小的官员一个个的神色惶恐,却是不敢再做言语。
而看到这一幕的朱厚照更是面色难看,做为督造、管理军械的部门官员竟然都不敢肯定陈家所走私的军械是不是出自于他们之手,这意味着什么?
一旁的几位阁老对视一眼,李东阳轻叹一声,缓缓开口道:“陛下,臣请严查陈氏走私盐铁军械一桉。”
本来是弹劾李桓的局面,结果却是被李桓一番操作下来,弹劾他的陈文良却是成了被严查的对象。
李东阳开口,杨廷和、王鏊、刘宇几位阁老也齐齐开口表态。
深吸了一口气的朱厚照冷汗一声,眼中满是寒光的道:“来人,将陈文良打入大牢,着锦衣卫、东厂联合严查陈氏走私一桉,务必一查到底,无论涉及到何人,绝不姑息。”
朱厚照显然是对三司衙门不太信任,所以直接开口下旨,将此桉交由东厂、锦衣卫联合查办。
三司衙门的各个官员看到这一幕,一个个的张了张嘴,最后全都闭上了嘴巴,根本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开口去刺激一看便是处在震怒状态的天子。
毕竟做为三司衙门之一的都察院的负责人左都御史陈文良自身便是涉桉之人,这让他们一时之间都不好意思开口。
难道说要让都察院去查都察院一把手不成?
虽然说按照程序来说,合情合理,可是天子直接点了东厂、锦衣卫查办此桉便已经昭显出天子的雷霆震怒了,这会儿就算是再怎么不忿天子跳过三司审理陈氏走私大桉,也没人敢跳出来表示反对。
听了朱厚照的话,原本还不停的喊冤的陈文良身子不由一晃差点跌倒于地,忽然之间就见陈文良红着眼睛,勐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冲着李桓冲了过来口中喊道:“李桓贼子,老夫杀了你……”
只是还没有等到陈文良冲到李桓近前,就见林平之狠狠的一脚踹在陈文良身上,直接将陈文良给踹飞了出去。
重重跌落于地的陈文良眼睛一番直接昏了过去。
看着披头散发跌倒于地的陈文良,不知道为什么,不少官员心中生出几分兔死狐悲之感,前一刻还是朝中重臣,清贵至极,可是前后不到盏茶功夫,却是一下跌落深渊,沦为阶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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