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他看穿了自己心中想法,惊幽神情一顿,苦笑了声,接着道:“前几日,左护法的人又抓到一名在下的同族。”
“他才不过三岁,还是个很小的孩子,名字叫做鲸屿。”
惊幽认真道:“在下恳求殿下能够护住他。”
“不要让他也像我一样,落得如此下场。”
迟九溟淡淡瞧他一眼,“我自身都难保,你为何要求我?”
惊幽缓缓抬目,看向他身上遍布的伤痕,轻声道:“因为殿下与我是一类人。”
“殿下定会活下来。”
惊幽注视着他的眼睛,温声道:“若是您答应……”
“在下这条贱命,也就值了。”
“……”
说完后,惊幽从地上站起,背过身离去。
临走之前,还在笼边留下了一本小册,“这个留给殿下。”
“我相信,殿下有朝一日会用上。”
迟九溟坐在蛇笼中,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远,捡起了那本小册。
翻开一看,是本关于禁术阵法的小册。
他思考片刻,最终还是留下了那本小册。
而自此之后。
魔宫里也再无惊幽的身影。
…
好不容易度过了无数个难捱的夜,某天夜里,迟九溟在睡梦中听见了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眼前很快就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揉了揉眼睛,抬眸看来,“……母亲?”
听见他的声音,妇人侧眸看来,像是看见了鬼那般,表情万分凌乱道:“你怎么还没死?”
“你明明已经死在了魂场才对!”
迟九溟眸光又暗了暗,没说话。
倏然间,门又被人一脚踹开。
夜色中,身穿一袭玄色锦袍的高大男子带着几名魔卫走了进来,看见妇人时,他双眸危险地眯起。
薄唇轻慢吐出几个字,“抓起来。”
话落,几名魔卫大步走上前,直接将妇人给按在了地面上。
即便是落于狼狈的位置,妇人仍旧是瞪大了眼瞳,咒骂道:“迟焕,你不得好死!”
“吵死了。”
男子慢悠悠地掀起眼皮,分了她一个目光,“本尊后院的妃子众多,正好也厌倦你了。”
“若是不愿跟本尊,那就送给左护法,让他好好玩一阵。”
听到这,妇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但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一群魔卫嬉笑着拖了出去。
只剩男子站在原地,察觉到目光,他转过身去,极慢地往蛇潭方向瞥来一眼。
看见那张与自己有那么点相似的脸庞,他先是一惊,继而叫来一看守的魔卫,问道:“这小孩是谁?”
“尊上。”
那名魔卫也看不明白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只能如实道:“这、这是小殿下啊。”
男子盯着浑身是伤的迟九溟看了会,没什么表情地道:“哦。”
迟九溟也安静地望着他,心中不知是什么情绪。
过了几秒,他耳边响起一道凉薄的声音,“都把本尊的蛇潭弄脏成这样……”
男子冷声道:“还是将他扔进魂场当养料吧。”
听到这番话,魔卫脸上都浮现出一丝意外。
迟九溟看着他,眼眸平静,面无表情。
就像只已经从里到外都被掏干净的破旧布偶。
没有丝毫的情绪。
叶星澜站在旁边看着,心里头阵阵抽痛,很想上前来抱抱他。
可就在下一秒眨眼,眼前的场景又完全暗了下来。
叶星澜跟着那缕幽蓝色的烟继续往前走,很快就重新看到了迟九溟的身影。
他孤身一人坐在囚笼中,眸色沉寂,面色平静。
偌大的魂场中,地面,墙上到处都挤满了苍白的鬼面,它们从黑暗中探出脑袋来,眼眶里黑洞洞的一片,嘴中发出咯吱咯吱的笑声。
地面不远处还爬满了许多血红色的小虫,正看向笼子的方向,蠢蠢欲动。
没一会,迟九溟瘦弱的身子被一只长着苍白兽面的黑色魔灵从笼中拖出,撕扯了大半只左臂。
身体被重重砸在地面上时,胸口也贯穿出一道血洞。
他咳出一大口血,再也无法爬起,虚弱地趴在地上,血流不止。
时间愈长,迟九溟的脸色就愈差。
直至最后,他的身体停止了自我疗愈,皮肤开始发黑、溃烂。
逐渐显露出蛇麟的形状。
叶星澜站在原地,亲眼望见他两侧肩膀上熄灭的微弱小烛时,揉了揉眼睛,问道:“这是什么?”
【那小烛象征他的灵魄,头顶一支,肩上两支。】
66回复道:【每熄灭一盏,就说明他的灵魄又死了一个。】
【若是小烛全部熄灭,身体里只剩下死魄时,那人就是回天乏术,哪怕是神仙都救不了。】
“……”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雪团子从他怀里跳了出来,很紧张地推了推迟九溟的脸。
试图唤醒他。
也不知是多久后,感受到那阵冰凉,迟九溟极其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
他趴在透明的地面上,瞄见自己头顶即将熄灭的最后一缕烛光,眸色幽深。
下一秒,他双目充血,毫不犹豫地抬起手,用指尖血在地面上绘制出一个特殊符阵。
阵法最后一笔完成后,他的身体缓慢浮起,肩上两支小烛重新燃起了光。
只不过那光已经变成了明亮的黑色。
叶星澜瞧见那两支黑色的小烛越烧越烈,慢慢的,阵法中逐渐浮现出数道黑色的人影。
那些人影将迟九溟围成一圈,画面异常的惊悚诡异。
“这是……”
【这些是男主的死魄。】
66的声音没什么情绪道:【男主在用自己的死魄炼制魂阵。】
【这魂阵极其凶险,一旦炼成,在今后无数个日日夜夜,他的身体都将遭受到毒素的反噬。】
【但,这也是他唯一能活下来的法子。】
66才说完,那些黑色人影开始爆发出尖锐的鸣叫。
一片灰蒙蒙的雾气弥漫开来,掩盖了室内所有光亮。
紧接着,雾气中忽地涌现出大片黑色蛇影,在发疯一般地往外撞。
雪团子都被吓得蹦得老高,缩进他裤腿中。
其他的魔灵也都吓了一跳,缩回了墙面与地面中。
迟九溟从地上爬起,眸中仍旧是一片死寂,嘴角却缓缓有了冰凉弧度。
“……活下来了呢。”
下一秒,数道黑色蛇影撞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