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淡红云霞于深谷初起,群山似万剑冲天,
山影被霞光倾投而下,化作一张纵横交错的灰黑色罗网。
山道蜿蜒如一条灰色长练,但深山老林,哪儿会来什么人?
就在这时,忽有声响惊破这纯粹的山野的宁静。
哒哒哒...
那是急促的逃命般的脚步声。
一个少女的身影正在这山道上飞奔。
少女名阿朱。
她是个穿着朱红色裙的小姑娘,腰带上挂着一些“专门在战斗之中曝光自己”的小琉璃铃铛,跑起来时发出的“叮叮当当”声会一直提醒着敌人她身在何处。
而阿朱的脸,细细去看,却是显出几分温柔的模样,但若是夏极看到,就可以发现这整个儿轮廓竟和阿紫有几分相似。
如果两女站到一起,怕是绝大部分人都会认为这是一对亲姐妹。
此时...
这朱衣少女正似在逃亡。
她很是灵敏地奔跑着,时而从悬崖上攀援而下,时而又小心翼翼地贴着山涧疾行,时而又矮着身子在野外的大芋头田里前进...
可是,都没用。
因为无论她如何躲闪,她身后总有二十八名道士在穷追不舍。
呼~~
呼~~~
山雾蔼蔼,寒烟扑面。
冷风呼啸,一阵阵寒烟似山中神女拖拽的长裙,在雀跃的舞步里曳地轻拖。
阿朱那朱红色的裙子被风这么一掀,也露出藕段般的小腿,还有一个蓬松的大尾巴。
她竟也是妖!!
呼...
阿朱按下裙子,又从高处跃下,轻稳落地后,又一蹦一跳地往前快速跑去。
忽地,她如是感到了某个危险,腰肢一扭,进行了一次躲避,而就在她原本的位置竟有一道剑光闪过,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刷刷刷!
又是道道寒光闪过,根本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阿朱惊出一身冷汗,加速狂逃。
她心底是又惊又惧。
“怎么回事啊....才一出来就遭到这么多人追杀...”
“这就是人间嘛。”
“哪儿都一样的可怕呀~~~”
“救命啊~~”
阿朱嘀咕着,但也急的满头大汗。
这和她预想的人间完全不同,不过要不是她力量都耗尽了,也不会陷入这等窘态之中。
而在她身后,黄冠青衣的二十八道勾魂夺命的影子却穷追不舍。
阿朱已经逃的精疲力尽了,慌不择路之间,忽地瞥见不远处有一座庙宇,似乎是个破旧的山神庙。
庙前却还有这未熄的篝火,篝火上还架着一只烤兔。
烤兔...
嗅嗅...
“好香~~”阿朱瞳孔化作星星。
逃这么久早就没力气了,再碰到烤兔子,她受不了了,迈开腿子,向烤兔的地方奔去。
几个起落之间,阿朱已经落在山神庙前。
果然,这里有一只烤兔。
而且还是剥了皮,刷了油,撒了香料的。
此时,肉香掺杂着香料的味儿顺着风直往她鼻子里钻。
阿朱的心都醉了,却还有些微的犹豫,但很快瞳孔里露出坚毅之色,心中暗暗道:妖或有一死,或死时很饿,或死时很饱,用之所趋异也!!
那么,准备上了!
阿朱完成了持续两秒的心理挣扎,然后一侧头,却愣了下,看到庙前的石阶上坐着一个正在晒太阳的黑衣男人。
那男人好似是个无意间流落至此,暂做歇脚的旅客。
他低着头,手里抓着什么小东西,正在“哧哧”地雕琢着什么。
他的眸子是那般的宁静,宁静的就像一头蛰伏在海洋里的深海巨兽,他周身的空气也呈现出一股厚重的感觉,灿烂的霞光落照在他身上,竟有些扭曲。
阿朱揉了揉眼睛,发觉刚刚那一切可能是幻觉。
于是,她抢步上前,右手抓向串着烤兔的木棍,同时道:“那个...我吃你的烤兔,也给你个忠告。
你快跑吧,后面有许多不讲理的道士,如果那些道士遇到你,肯定也不会放过你的。”
黑衣男人没说话,似乎也没听到说话。
他正专心致志地雕琢什么。
他轻轻眯着眼,似乎在观察什么,伴随着这种观察,他的手指却灵敏无比地动着,似乎在推动着什么花凿在轻轻凿打着什么。
凿击了一会儿,他轻轻吹了口气,吹落了一些金属屑尘,然后手指按下,在掌心轻抚了下,这才舒了口气。
他如是从自己的世界挣脱了出来,侧头看向正吃的满嘴是油的朱裙少女,露出些疑惑之色。
阿朱瞪着大眼,一边啃烤兔,一边摆手道:“快逃吧,再不逃来不及了。”
黑衣男人看见这姑娘的脸,稍稍愣了下,然后笑道:“我为何要逃?”
阿朱道:“我是不祥之狸,呸呸呸,我是不祥之人,会给你带来灾祸...趁现在道士们还没追来,你快跑。”
黑衣男人听到“狸”这个字,更觉有趣,笑意浓浓道:“你为何不跑?”
阿朱一边叽咕叽咕地吃着肉,嘴里发出“哎妈呀,好久没吃这么好吃的了”,一边道:“饿的跑不动了,待我吃完这兔子,我就跑。”
黑衣男人似乎觉得颇有意思,他弯腰,双手呈掬捧状,落在地上。
窸窸窣窣的声音里,好似有什么东西钻入了草丛。
他拍了拍手,继续仰头,悠闲地看着天上的浮云。
阿朱撕扯着烤兔腿道:“这是你烤的吗?手法很不错呀...”
黑衣男人笑道:“是嘛。”
这小妖一边心安理得地吃着别人的东西,一边还义正严词地指指点点。
阿朱话音一转道:“但是没我烤的好,我和你说,我做菜特别厉害...”
她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是的。
她之前夸你只是为了进一步地去夸自己。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你很强,但是不如我”。
她说着说着,忽地双瞳紧缩,目光快速扫动,只见一道道青衣身影落定在了这破败山神庙周边。
那些青衣身影手持利剑,脚下步罡踏斗,缓缓旋转,强烈的杀气如潮水从四面而来,似乎只等下一刻就彻底淹没这庙宇,庙门吃着烤兔的阿朱,还有石阶上坐着的黑衣男人。
隐约之间,这二十八人仿是对应了天上的二十八星宿,而呈现出一种“融合”的感觉。
在现在这个时代,不少道士都得到了神佛传承。
那么,在神佛传承的基础上,还能二十八人以星斗大阵融力于一处,那谈何厉害已经难以预料。
阿朱尽管面色苍白,胡吃海塞的动作却毫不含糊,一帧一帧地非常清晰,她如吃着断头饭一般将烤兔塞进嘴里,然后拔腿就跑,同时还不忘好心地喊一句:“那个...你也快跑啊,这些牛鼻子特不讲道理...”
她才一溜,就被一只手抓住了。
阿朱扭头一看,迷迷糊糊的大眼里映出一只手。
那手正抓着她命运的后脖颈。
让她无力地半吊在空中。
阿朱心底咯噔一跳,糟了,失算了,遇到撸猫高手了。
“那个...放开我,放开我。”阿朱开始挣扎。
黑衣男人似乎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那时候的某一幕画面和如今十分相似,他想起了当初老道洞玄子曾经说的“血咒”,然后问出了许多年前曾问过的问题:“他们为什么追你?”
阿朱还没回答,远处有一名道士的声音已经传递而来。
“我劝阁下少管闲事,否则性命不保。”
黑衣男子抬头看了看他们,依然是熟悉的装扮。
很明显,这些人又是天罗山星宿宗的人。
是当年抓阿紫的那一批人。
黑衣男子正想说些什么,但忽地心有所感,看向远处。
那二十八名道士神色纷纷冷了下来,但却没有立刻出手,因为他们都不是瞎子,自然能够看出这黑衣男子的不凡之处,但那朱衣少女他们志在必得,很快,一名为首的道士出列道:“阁下可曾真的想明白了,这女子乃是妖魔,此时乃是道乡,我们抓她自是为民除害。阁下莫要被这妖魔的面相所欺骗了。”
黑衣男子瞥了他们一眼,鬼的为民除害,他一直没搭理那什么星宿宗,没想到此时此刻还能在此处再度遇见。
但他的神识却已然不在他们身上,
而在远方。
远方是烈阳初起。
是晨光万丈。
这本该是一个明媚的早晨,一个吃完早饭就可以想中饭吃什么的美好一天...
只可惜,
糟蹋了。
但是,黑衣男子感到了的,那二十八人却根本无法感受到。
那星宿宗道士之中为首男子见黑衣男人目中无人,冷笑一声道:阁下既然偏袒妖魔,那么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说罢,那二十八人缓缓步罡踏斗,旋绕之间,剑相相叠,竟隐隐和天上诸多星辰对应,而产生了一种凝聚在一起的力量。
这些力量好似形成了一个薄薄的星座虚影,化作无形的囚笼要将那黑衣男子困在其中。
只是,这黑衣男子如是吓傻了般,一动不动。
他缓缓站起身。
无尽的狂风忽起山间,如万千巨龙吐息,呼吸之间,抽动着狂暴的山风来回冲撞着大地上的万物。
飞沙走尘,天地轰隆。
远处大地上,一阵又一阵如同墨汁般的黑烟张牙舞爪地逸散而出,好似腾渊而起的万千幽灵,尖利地咆哮着往四处奔走,每一丝黑烟带动的压迫感都让整个山林都寂静了下来,寂静到连最卑微的虫豸都不敢发出声响,而一个劲地往泥土里钻。
至于周边的野兽、飞鸟,都发了疯似地往远处奔逃,有不少甚至从悬崖上纵身越下,不顾一切地远离此处,似乎逃离比生命更重要。
那二十八名星宿宫道士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是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星座虚影已然形成。
囚笼笼罩向那黑衣男人。
可下一秒,一股恐怖的气势覆压而至。
伴随着一声凡间之人从未听闻过的梵唱声。
还有那普普通通的一句...
“南无阿弥陀佛。”
六字落下,
星座虚影如同纸糊的一般,被猛兽呵了口气,而直接被撕裂成万千光点。
二十八名星宿宫道士已是身体再不由己。
众道士心底狂震,同时只觉身形颤抖,神魂惊骇...
来人,来人是谁?!
他们可以感觉到,来人根本不是在针对他们,而是把她们当做了路上的小小尘埃。
来人也不是对他们出手,而是恰好他们挡在了来人的路上。
这是佛土的人?
佛土何时有这么恐怖的僧人?
正想着的时候,远处又传来声音:
“小僧远道而来,不想人间竟有夏施主这样的人物。”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声音,却如魔音入耳般钻入每一个人耳膜之中,继而钻入心中。
只不过,无论那二十八名星座宫道士还是阿朱听到的都是轰隆隆的雷音。
好似凡人不可上闻天语般。
“只可惜,夏施主似将沉沦杀道,小僧劝一句,何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轰隆隆的雷音,让阿朱死死捂着耳朵,一副非常痛苦的模样。
夏极瞥了一眼这面容和阿紫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姑娘,想了想还是没将她先送入芥子世界,毕竟...芥子世界是他最后的容身之所,任何进入的人都必须是他绝对信任的。
可任由这极可能和阿紫有渊源的姑娘死去,却也不妥。
何况,他隐约觉得这朱色长裙的小姑娘身上藏着一个秘密。
他博览群书,心中自有沟壑。
此情此景,他往前踏出一步,同时道:“刀在哪里?”
四字竟同样呈现雷音之态,让夹在中央那二十八人脑瓜子嗡嗡作响,竟是耳膜欲碎。
但这四个字却又令他身后的阿朱舒缓了不少。
阿朱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黑烟,狂风,天地万物皆颤抖战栗惊惧摇摆,好似这深山里忽起怒涛湍流,风暴席卷八方,但唯有远处那一黑袍僧人,近处这一黑衣男子,静立如惊涛骇浪里的岛屿,不动不摇。
两股无形的气势相互碾压,终于...
咔咔咔...
咔咔!!
一根根树木开始拦腰折断。
嘭嘭!
一颗颗石头开始炸碎,化作激射的石屑。
而中央那二十八名道士则是周身毛孔逸出阵阵血雾,竟是在燃烧精血以苦苦支撑。
阿朱耳中忽地传来四个字“还不快走?”
朱衣小狸这才惊醒过来,她深深看了眼面前的黑衣男子,一拖大尾巴转身就跑,她的身子还在颤抖...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太可怕了吧?
这真的是人间吗?
如果说前面那二十八个追她的道士还是人,这个黑衣男子还有那个黑袍僧人,根本和人没有半点关系好吧?
这让她想到她来的那个地方出现的一道道诡异轮廓,那些让任何人都无可奈何的诡异存在。
可是...人间这么可怕,她能去哪儿呢?
那温和的声音又道:“去武当山下。”
阿朱愣了愣,然后一扭身子,拖着大尾巴跑了。
随着他的离去,一个蓝瞳的傀儡从虚空里跃出,紧随着阿朱离开了。
远处,黑袍僧人却对阿朱的逃离不以为意,他皱着眉思索着夏极的问题。
他让“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夏极反问了一句“刀在哪里”。
他是真的很不好回。
他若说“刀在施主心底”,
夏极就会说“我已放下”,或者说“我未见刀”。
那么,他又该如何?
黑袍僧人居然开始思索。
夏极已经肯定眼前这位就是魔蝉子。
他没想到魔蝉子居然这么容易陷入哲学困境。
于是,他决定发挥所长,提问一些问题。
他踏前一步,问:“假设有五个前世今世都没有犯错的普通人被绑在了火车轨道上,而这个时候,一辆失控的火车正在朝他们飞速驶来!此时,你只是个普通人,但你刚好可以拉动拉杆,让电车开到另外一条轨道上去,可是,问题来了,另外一条轨道上,也绑着一个人!此时,你该如何做?”
换做任何人,肯定不会管夏极。
打就打吧,说什么呢?
但魔蝉子不同,他虽然现在疯疯癫癫,混乱无比,但却依然遵循着思考的原则,所以他竟真的很认真地听完了夏极的问题,并且开始思索。
他不可能说什么利用自身力量同时救下两边。
这个问题的初衷就是做出选择。
可无论是如何选择,都会让他惹上因果。
救人的同时杀了人,但无论是被救之人,还是被杀之人,都是无罪之人。
魔蝉子陷入了沉思。
夏极继续问:“佛伟大么?”
魔蝉子道:“自然。”
夏极问:“如果在一个宇宙里,让无数的猴子不停地写字,那么,在无限的时光里,终有一天会有猴子写出所有的佛经。那么,请问,猴子伟大么?”
“唔......”
魔蝉子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那黑衣男子,赞道:“没想到施主是如此有慧根之人,倒是小僧冒昧了。
可否待小僧想一想?”
夏极道:“若是想不出,和尚便需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想弄明白彼岸毁灭的原因。
同时也想看看这位来自过去彼岸的佛,到底有什么本事。
魔蝉子点了点头,然后如是着魔了一般,陷入了思索。
夏极静静等着,眼前这位吞了齐穷,又屠戮了所有和他接触的青龙侍,但却居然会这么安静地思考一些哲学问题,这实在是古怪。
他也不急,盘膝坐下,于大地之中再度地编织着黑炎蛛网。
反正一会儿该打的架还是要打的。
但打架不是目的,目的是他需要弄明白一些事,然后吞噬了魔蝉子从齐穷那里得来的异火火种,完成自身境界的再进一步。
另一边,
那二十八名星宿宫的道士里,总算有人稍稍挣扎出了这气势的压迫,那人似是在夏极和魔蝉子的交谈里辨认出了什么。
他颤声道:“你...你是武当山夏极?是了...你定是夏极。那,夏极,你我同为道乡之人,为何助纣为虐,帮助妖怪逃跑?此事若你师洞玄子知晓,地下有知会否安息?”
他似乎忘记了“他之前根本不顾一切,直接出手”的模样,也忘记了他们的真正目的,更忘记了善恶黑白。
就靠一张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让自己站到道德制高点去指责别人再说,管什么对错黑白?
夏极还没说话,魔蝉子已经说了。
那位黑袍的僧人道:“几位施主,小僧正在思考问题,可否安静一下?”
那道士听到这僧人淡淡的声音,只觉神魂如被铁锤轰砸,心底充满了震撼和深深的畏惧感。
然后,这道士又看到了更诡谲的一幕。
那黑袍僧人微微摇头,然后盘膝坐下,撸起裤管和袖管,右手摸出一把四指长的戒刀,开始割肉。
他一边割肉,一边往远处抛着。
啪嗒。
肉落地。
二十八名道士顿时浮现出饥渴的神色,二十八对眼如解饿了三天三夜的狼,幽幽地盯着那肉。
好像这僧人抛出的肉是人人垂涎欲滴的肉,是人人可望而不可得的肉。
一时间,那二十八名道士如同野狗般,向着那肉跑去,然后竟扭打在了一起,开始趴在地上,用嘴巴去咬那块肉。
至于黑袍僧人好似割的不是自己的肉,完全没有知觉。
他全身血淋淋的,僧袍早已染红,但眉宇之间依然是思索之色。
夏极看了一眼那些肉,只是一眼...一股恐怖的诱惑感就从他心底生出。
好似有真真正正的心魔在他耳边絮叨呢喃着。
“吃肉,吃肉...吃肉......”
“吃一口,长生不老。”
“吃一口,心想事成。”
“吃一口,幸福美满。”
“吃一口,万事无忧。”
这些诡异的念头一瞬间炸开了,但很快又被夏极脑海里更冷静的一股意志给轰碎了。
不知过了多久...
魔蝉子似乎想明白了。
他起身道:“夏施主,小僧有答案了。”
“第一个问题...”
“小僧会拉动拉杆,让火车驶向距离小僧最近的轨道。
然后,小僧会扑入这铁轨,以血肉之身阻拦那火车。
想来火车若是绞了小僧的躯体,必定会有所阻碍而停下,届时另一边的人便可得救。”
他明明说着某种舍身忘我的话,但眉宇之间的邪色和混乱之色却越发浓郁,这种反衬,充满诡谲。
黑袍僧人扬起头,双手合十,站在黑暗和血里,道了一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