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晖堂正堂、偏堂、庭院的梁柱之间挂满了彩绣帏幔、红色绢花,如若过节般的气氛是杨家女子细心布置,每一处、每一朵绢花都在昭示她们对杨集的美好祝愿,希望他如同以往大胜敌军、凯旋归来,而种植在庭院中的梅花也识趣似的竞相绽放,那一团团、一簇簇红似光、粉如霞的花丛,在灯光的映照下,让整个后宅尽显浓浓的喜庆气氛。
黄昏时分,朝晖堂院外、堂内红烛燃起,明亮如昼的偏堂,彩绣辉煌、五光十色。
独孤敏、苏芸娘有自己的事业,她们在张掖完元宵不久,就回洛阳去了,这边只有两代八口。此时三个孩子都睡着了,他们在房间之中自有ru母照看。所以正堂之内,只有萧颖与柳如眉、裴淑英、张出尘在,她们一边等候杨集、一块叙话。
萧颖这个大妇没有说话,而是安安静静、温柔的听着裴淑英朝柳如眉、张出尘问这问那。她坐摆满美味佳肴的桌子边,一头高高挽起的发髻尚有沐浴后的水汽,她仅仅只是用一根绸带轻轻拢住,任其如瀑布一般披散在肩后。
乌黑秀发、白皙肌肤、瘦削香肩、精致颈项和锁骨,在柔和灯光下仿佛蒙上一层轻纱。
“民间传闻十有八九都是夸大其辞,刺杀哪有那般厉害,有些事情其实就是刺客背后的人在故弄玄虚,目的是制造恐慌。”柳如眉无奈的向裴淑英说道。
裴娘子原本是个冰雪聪明、心思伶俐的好女子,打从她怀孕至今,全身上下都傻了。虽然她有一个剑术出神入化的\/母亲,但是本人却粗通几手剑术,然而她现在竟然有了侠客梦、将军梦,着实是让人无奈之极。
“可是我真的听说刺客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于无形,很多人一见到刺客,生生被气势给杀死了。”裴淑英的眸子就像天上星辰一般明亮,惊奇的模样可爱极了。
柳如眉见她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只好实话实说:“你说的这个,一般是事先投毒,等到毒发之时,刺客故意发出动静,引来对方的亲卷仆人,然后装出没有发现第三人的样子、大摇大摆的离开。亲卷仆人见到被害人没有什么外伤,误以为被刺客的气势弄得七窍流血而亡。”
“事后,他们都知道被害人是中毒身亡,可是刺客背后的势力早已把消息传出去了,普通人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明就里、以讹传讹,最后全都信以为真了,哪怕遇害人的家卷出来辟谣,他们也不信。”
“好吧!”裴淑英又问道:“如眉姐,那来无影去无踪,你又作何解释?”
柳如眉说道:“刺客身手灵活、敏捷是不假,但是所谓的来无影去无踪,其实是借助飞抓、绳索等等攀登工具。这种事情,其实在军中很常见,一名最普通的斥候就能轻轻松松的做到。”
“三娘!”张出尘亦是补充道:“之所以给你这种假象,一是出色的刺客都很细心,他们在行刺的时候,尽量不会碰触其他东西,以免留下蛛丝马迹,完成任务以后,便会抹除痕迹;这样便造成了来无影去无踪、伤人于无形的假象。二是刺客一般不是一个人行刺;而是由一个配合默契的团伙联合行动;有人负责行刺、有人负责望风、有人负责抹除痕迹,比如说朱雀玄武,就是这么做事的。”
裴淑英泄气道:“原来是这样啊!”
“你以为呢?”萧颖白了她一眼,好气又好笑的说道:“这种事情连我都知道,也不知你究竟怎么想什么!”
“唉!”裴淑英吸了吸鼻子,双眼泪汪汪的说道:“你们每个人都有任务在身,只有我像个废物一样,我心里难受得紧。”
萧颖心细如尘,一听此话,便知道她这个彪悍的妹妹分明是心虚了、害怕了。
裴淑英当初为了嫁给杨集,不惜“抛父弃母”、离家出走,逃进了王府。她考虑到杨集得罪太多人,需要在朝堂上有盟友之时,便主动牵线搭桥,将裴淑英正式纳入杨门。
至于裴淑英是否威胁到自己,萧颖其实从未担心过,这是因为大家族有大家族的规则、皇族有皇族的规则,自她被杨集迎入王府,属于她的大妇、王妃之位便是巍然不动了;只要她没有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便是杨集也休不了她;所以她从来不曾担心身为裴氏女、裴矩女的裴淑英掀翻了她。
而裴淑英也没有令人失望,当她如愿嫁入杨家,整天像一只自由自在、快活快乐的百灵鸟,她既不在乎王府有多少产业、有多少财富,也没有过问军政事务,更没有替裴家争什么。
现在这副委屈巴巴的小媳妇模样,想必是有什么难听的风言风语传到她的耳中,导致这位侧妃产生忧患意识,唯恐自己在丈夫心目的地位日渐降低。
萧颖此时见她泫然欲泣,既是哭笑不得、又是心疼的说道:“我的傻妹妹,郎君的为人你还不知道么?在他心中,我们每个人都不可或缺。我们不是为别人而活、我们自有我们的活法,只要安好即可。你根本不用在意外头的风言风语;否则的话,做人岂不是太累了?”
“可是我真的很没用嗳!”裴淑英沮丧道:“大姐操持家业,将偌大家业打得得井井有条,如眉姐、出尘能够跟着郎君出征。而我,除了能吃,什么都干不了。”
萧颖忍着笑,呵斥道:“谁说的?”
“那大姐你说,我除了能吃,还有什么优点?”说完,裴淑英用一双期待的目光看着萧颖,希望大姐头能够说出自己的优点,安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
萧颖绞尽脑汁的想了想,忽然双眼一亮;她看了看裴淑英因为生下孩子以后,日益膨胀起来的胸,然后正视她那一双饱含期待目光,一本正经的说道:“至少在nǎi孩子这方面,你可以左右开弓,而我和如眉就不行了。”
“噗哧!”
“噗哧!”柳如眉、张出尘喷笑出声。而侍立着的侍女们,连忙低下头,肩头耸动、拼命忍笑。
“这算什么优点啊?”裴淑英一脸的生无可恋,以前她特别羡慕萧颖的胸,做梦都想像她那么大,可现在大起来了;大得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甚至还感到有些自卑。
“这么热闹?说什么呢?”杨集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当他踏足入门,入目的便是一幅秀美绝伦、美好瑰丽的四美图。
萧颖身穿大红织金镶领粉色底子,织金花卉纹样对襟褙子,下着大红宫裙,仙姿玉貌、国色天香的脸蛋的洗尽铅华、眉眼如画。
柳如眉则是身穿粉色折枝梅花刺绣镶边粉色绸面交领袄子,下着粉红宫裙,柔婉静美;一颦一笑尽显倾城倾国之貌、一举手投足高雅之姿态。
裴淑英澹紫底子浅黄折枝花卉刺绣交领长袄,下着玫红长裙,“婴儿肥”也似的俏丽脸蛋白皙粉红,小嘴儿粉都都的;这番可爱的模样,很难让人将她与孩子的\/母亲联系起来。
张出尘的衣着简单多了,里面是澹红无杂色的对襟棉袄和长裤,外着一件绣着金丝朱雀大红长袍,灯光照在她的身上,非但没有喧宾夺主,反而衬托出英姿飒爽的气度。
四女本是华美颜色,此刻凑到一起,更有争奇斗妍之美。
灯火朦胧,美人如玉。
一时间,杨集有些傻住了。
“奴婢见过大王!”秋水、秋月、新月、眉月等侍女陡然见到杨集步走入房内,纷纷敛裾施礼。
“郎君\/公子!”四女也站了起来,轻盈的身子犹如一片云彩一般,美眸中的喜欢神情静静流泻。
这一声声柔美的呼唤,配上这美好的画面,令杨集回过神来,可是心头,仿佛也颤了颤。
杨集就着秋水端上来的铜盆洗手,又从秋月手中接过毛巾擦干手,静静站立的萧颖柔声问道:“郎君,听说杨长史在前殿,他不来用膳么?”
“走了。”杨集挥手让侍女们退下,厅堂之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五口子。
平时有三个儿子在饭桌前哇哇叫,总是比较快乐、活跃一些,杨集未见三个儿子在场,感到有些不适应,忍不住问道:“孩子们呢?”
“噗哧!”
“噗哧!”
“噗哧!”
四女正忙着取走扣在菜碗上的盖子,萧颖、柳如眉、张出尘一听杨集这话,一下没忍住,尽皆喷笑出声。
裴淑英玉僵了一会儿,呆愣愣的将一碗骨头汤递给了杨集。
杨集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们一眼,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萧颖拼命忍住笑,她深吸一口气,脆生生的说道:“孩子们都让阿英nǎi睡了,厉害吧?”
“噗!”杨集也没忍住,一口汤水喷在了胸前衣襟上。
裴淑英欲哭无泪、满面尴尬,她抿着嘴唇半晌,豁出去一般的大声道:“我胸襟广阔、生养有道,我自豪!有什么好笑的?”
杨集瞬间明白了。
感情是这四个女人,在谈论谁的胸\/更大的问题。
我去!
“好了,不说这些了,左右也没有什么意趣可言,先用饭吧!”杨集拿起酒壶,满满的斟了了五杯,道:“孩子们不在,今晚得喝酒!”
“喝就喝,谁怕谁啊!”张出尘比较好酒,起哄着说道。
萧颖很少喝酒,不过也不想扫丈夫的兴致,也跟喝了起来。
结果,杨集又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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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当第一缕光线洒入阁楼之中,杨集缓缓的睁开眼睛,左右打量一圈,三个小老婆全都睡在床榻之上,以铁桶铜墙之势将自己团团包围住,而萧颖早就衣冠整齐的收拾房间。
目光从大老婆身上移开,抬起头来仔细看了看当前处境,发同裴淑英玲珑的身体蜷缩在他的右边胸膛上,娇憨的脸上挂着笑容。而裴淑英的右侧又睡着一个柳如眉。
自己的左边却是张出尘,她此刻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腰间,大小适的胸就贴在自己的左臂,让人心生遐想。
什么叫一塌湖涂?
这就是!
这里的一切的一切,完美的诠释一‘榻’湖涂这个成语。
小心的将裴淑英、张出尘移开,杨集从大被子的被口钻了出来。
萧颖听到动静,便看了过来,杨集就在她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四肢着‘地’的清洁\/熘熘的从床头爬了下来。
踩到地上的布鞋,杨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拿起一件厚厚的睡袍穿在身上,向萧颖示意了一眼,就向外间走去。
萧颖放下手中不知是谁的肚\/兜,跟了出去。
“昨晚,咱们那什么?”杨集一把搂住萧颖,问道。
“什么都没有。”萧颖没好气的白了丈夫一眼,嗔道:“昨晚回到房间,你就疯了。妹妹们也跟着你闹,而我的衣服是你指使阿英、出尘撕坏的;你们闹了一阵子,然后就睡着了。”
“哎呀,真是酒后误事,我什么都记不得了。”杨集其实都记着,只不过当时的思维都不受控制罢了,现在是打死他、他都不会承认了。
萧颖懒得拆穿他,她张开双臂,抱住丈夫的脖子,扬起曲线优美的下巴,美丽双眸就那么凝睇着丈夫,调皮的说道:“郎君,晚上还喝不喝?”
杨集顿时脸都变了,悻悻然的说道:“不来了、不来了!你这婆娘这么能喝,却骗我。”
昨天晚上那顿饭,让杨集深刻的明白什么叫巾帼英雄,而他家酒量最好的人根本就不是他杨集、也不是十分豪迈的张出尘,而是眼前这一个。
这婆娘平时能不喝则不喝,家庭宴会上顶多就是喝点葡萄酒、甜甜的花凋,便是杨集也认为她酒量浅;不料这家伙,才是隐藏着的酒中大老。
昨晚一顿烧刀子下来,他才发现这婆娘不是不能喝,而是懒得喝、不想喝,当她敞开着喝的时候,完全就是把起度数极高的烧刀当水来喝。
萧颖也了丈夫一眼,又好气又好笑的嗔道:“郎君真是冤枉人了,我又没说我不能喝,何来欺骗郎君之说?”
杨集见她粉腮嫣然、明眸含情,心中充满无穷爱意,正待好生收拾一下这个俏佳人、以振夫纲,外面却传来了阵阵集结的号角声、钟鼓声,于是在她脸上恶狠狠啃了一口,‘气呼呼’说道:“为夫得去军营了,晚上再收拾你这不乖的婆娘。”
萧颖白如雪的脸蛋,蓦的现出一抹红晕,她依依不舍的松开了双臂,柔声道:“郎君,我已经备好洗漱用具了。”
杨集点了点头,到洗漱间冲洗了一下。
洗漱完毕,又再在萧颖帮忙下,穿了玄甲和军袍,然后提起剑架上的麒麟剑,大步往门外走去。
看着丈夫匆匆离开的身影,萧颖叹了一口气,脸上也慢慢罩上一抹深深的忧色。
论起最了解杨集的女人,自然非她莫属,可她这些天以来,隐隐约约的感到丈夫对这场战役似乎没有多少信心和把握。
小小的吐谷浑,难道比昔日强大的突厥汗国还强大不成?
出了一会儿神,萧颖步入里间,看着呼呼大睡的三个妹妹,不禁哑然失笑。
“三个臭丫头!”她拉上帐子,遮住渐渐明亮的光线,又悄悄离开这个酒气冲天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