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球拍找到了吗?”苏念问。
“还没,你快上来给我找。”他板着脸,答得不耐烦。
于是两人一起上楼。到了楼梯口,苏念直接往右走,没去储物室,而是去了书房。
从书房门后的斗柜里,轻而易举找出那副穆雷签过名的网球拍。
“这种事,我希望是最后一次。”苏念太了解易哲南,这人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以前每次同她恶作剧,藏东西都喜欢藏在这里蹂。
这个习惯,至今没变过。
易哲南脸色僵硬,冷冷伸手接了,却一把将球拍狠狠扔在地上该。
末了,仍不甘心似的,讥讽她:“一起逛超市,还被杂志拍到,看来你们挺幸福的。”
苏念平静回应:“你已经做父亲了,我以为你至少会比以前成熟一点。”
易哲南眼底溢出一丝冷笑:“我不成熟?就他成熟合你口味对吧?大你七岁的老男人,也不嫌嗑牙。”
苏念没理他的阴阳怪气:“易哲南,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们之间再没有任何关系了,也请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无聊的事。以后你再这样,我们连朋友也做不成,到时候不管你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出来见你,再见。”
易哲南却不许,一把拽过她的手。
苏念挣扎。
他便箍紧胳膊,将她按去身边书桌,嘴唇压上来,胡乱凑过去吻她。
苏念用力挣开。
下一秒,一个清脆的耳光落在他脸上。
易哲南动作一僵,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半晌,才愣愣地抬手,捂住脸上几个红红的指痕,“你打我?”
苏念看着他,语意坚决:“我是打醒你,让你认清现实,把心思多放在你刚出生的女儿身上,不要再来***扰一个已经是你前妻的女人。”
说完没再停留,直接下了楼。
陈阿姨在楼下看到她下来,顿时明白这两人又谈崩了,“苏小姐,这么快就走啊!”又指了指楼上,轻声说:“公司出了事,老爷子昨天亲自过来把他狠狠骂了一通。他就是发发酒疯,你多体谅他一点。”
苏念笑笑摇头:“陈阿姨,麻烦你照顾好他,我得走了。”
-
下雨天,又正处下班高峰期,出租车都是人满为患。
苏念从易哲南的小区出来,撑开雨伞,站在路边耐心等待。
一辆白色沃尔沃在面前减速。
她起初没在意。
直到驾驶座车窗缓缓降下,方良姿妆容精致的脸从里面露出来。
“方医生。”苏念礼貌打招呼。
“苏小姐,等车吗?”方良姿戴着墨镜,看不清她镜片后的眼神,只听见她轻细的声音:“我正好有空,可以送你一程。”
没有哪个女人,不会对“前女友”这个对象介意,苏念本要推辞,但方良姿邀请她的态度又十分自然,再拒绝,倒显得她太扭捏。
于是道了谢,落落大方拉开车门,坐进后座。
方良姿发动汽车。
沃尔沃的隔音效果很好,外面马路上的喧哗被隔去,车内就只剩微妙的尴尬气氛。
方良姿从后视镜看了眼苏念,沉默片刻才问:“阿琛最近好吗?他似乎很忙。”
“我不太过问他的公事,应该是在忙什么项目吧。”苏念说。
方良姿轻轻“嗯”了声,自顾自道:“他是这样的人,非常有自己的想法,一忙起来就顾不上其他。以前我们一起在国外读书时,他也是如此,我那时怎么劝也不听。”
苏念没接话,只淡淡笑了笑。
方良姿把她的反应看在眼底,话锋一转:“你弟弟最近一直和你在一起吗?我在美国认识一个资深的康复医生,他对治愈自闭症孩子很有经验,正好他过两天要来中国出席一个专业论坛会议,到时候我介绍给你认识。”
苏念表示感激:“那谢谢方医生。”
方良姿笑得很轻,又问道:“我记得他今年满九岁,是06年10月份出生,对吧?”
苏念道:“对,我妈生他时已经是高龄产妇,只是我那时已经去了国外。等我第一次看到他,他已经六岁了。”
方良姿开着车,意味深长评价了句:“有一个年龄差这么多的弟弟妹妹,其实有时候想想也挺幸福的。”
苏念总觉得她这话意有所指,细想却又想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正巧手机响起,是容琛打来的。
苏念低声接听。
那边背景声有些吵,笙歌不断,依稀是在什么饭局。
“有事吗?”她问。
容琛说:“稍等。”
过了几十秒,依稀是去了一处安静的场所,才对她道:“我今晚在深圳,估计回不来,晚上你去我那边,陪陪嘉洛。”
苏念唇角不自觉扬起,又叮嘱他:“少喝点酒,早点休息,不要太累。”
“会的。”他尾音里带了丝酒意,又有点令人心颤的磁性。
结束通话。
车子已经开到容琛住的地方附近,正巧前面有个大型商场,苏念便说:“麻烦就停在这里,我要去买点东西。方医生,今天很谢谢你。”
方良姿却仿佛在想事,半天才回过神,随即点头,“不客气。”
方良姿靠在驾驶座,看着苏念下车,撑开雨伞,消失在前方人群中。
心底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横冲直撞,方良姿竭力压制,最后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尼古丁的味道袅袅在车内升腾起,方良姿深深吸了两口,才总算觉得自己的心境平静稍许。
回想刚才,听见他们那么亲密自然的通话。她云淡风轻地开着车,却只有自己才看得见,心底那些嫉妒的因子一颗颗膨胀放大,恶狠狠蹿了出来,挡不开也躲不掉。
那个无比恶毒自私的妄想又在脑海里再一次抬头,和她从出生以来性情里原本的良善,自相矛盾。
方良姿被自己心理的阴暗面吓到了。
可是但凡涉及容琛,她的情绪就不受控制,她对这个男人的态度,偏执到连自己都嫌弃的地步。
如果,她真的把事情挑破,苏念和容琛必定是不可能在一起了。
可容琛会怎么看她?估计和他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吧?
方良姿在一片烟雾中想入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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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容琛和方良姿在国外留学时的那段恋爱关系,苏念其实并没有窥探的***。
只是,仿佛是冥冥之中注定,那段恋情的枝节末梢,偏偏就在几小时后偶然闯入她的眼帘。
晚上,苏念本来想锻炼容嘉洛的语言表达力,鼓励他看书,并将书里的文字朗读出来。
容嘉洛惊人的记忆力毋庸置疑,只要是他看过的书,都能全文背诵。
可是当要求他把文字的释意从嘴里,用语言直接表达出来时,他又明显打回原形。
没办法,自闭症就是这样,注定沟通能力,表达能力短板。
苏念知道这事急不得,只能耐心鼓励。
容琛的书房挺多书,容嘉洛这个年龄,可以适当看一些世界名著了。
书房的书架上,除了杂七杂八的书,还放着一堆专业书籍、资料、文件夹。苏念踮起脚,从架子最上一层挑出一本《红与黑》。
有薄薄的东西从书页里飘落下来。
苏念捡起,是一张照片。
照片背后是容琛风骨峻挺的笔迹:
02年5月17日,摄于旧金山。
照片应该是抓拍,里面的容琛不过二十出头光景,普通的白T恤也能被他穿得风姿勃发,高大挺拔。他左手臂随意搭在方良姿肩上,而方良姿举着冰激凌,抬头微笑望着他。
隔着照片,都能感受到那眼神里的脉脉情意。
两人都正青春年少,眉底眼间都写满朝气与幸福。
那是只属于他们的青春,他们的回忆。
苏念看了一阵,默默把照片重新夹进书页,然后将那本《红与黑》放回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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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哲南公司出的事,苏念是看财经新闻才知道到的。
易哲南前两年从他父亲手里接管信达实业,前阵子宣布全面收购一家叫三利电力的公司。却在前两天,信达被人举报涉嫌违规收购,随后,证监会约谈信达负责人,并进行立案调查。受此消息影响,信达的股票连续多日大跌。
苏念看到这则新闻时,容琛从书房走了出来,拿过遥控器,直接换了台。
苏念心中生疑,忍不住问他:“这事不会是你做的吧?”
“是。”容琛在她身边坐下,神色平淡。
“为什么无缘无故做这种事?”苏念蹙眉。
“我愿意。”他声音淡定,仿佛是做了一件很满意的事,“我想收拾易哲南,不是一天两天了。”